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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朱翊鈞，注意到的絕非他身上的任何一個細節，而是氣度。謝馥微微怔神了片刻。朱翊鈞嘴唇微彎，綻開一點點微笑：&ldo;久聞謝二姑娘大名，今日總算得見了。&rdo;&ldo;按律，太子不該私下見臣女。&rdo;謝馥眼睛一眨，眼簾一垂，半帶著嘆息開口。&ldo;不過偶遇。壽陽想要為難於你，而我則從此處路過，於是攔下了壽陽。隨後壽陽負氣離去，不久之後大伴會送你回去。&rdo;朱翊鈞淡淡地解釋著，看著謝馥的目光裡帶了一點點的興味。馮保聽見自己的名字，抬起頭來看了朱翊鈞一眼：&ldo;太子殿下，您說……臣？&rdo;儘管有一瞬的遲疑，然而還是用了&ldo;臣&rdo;這個字。馮保說完就皺了皺眉，看了謝馥一眼，有一種給自己一個巴掌的衝動。他今天都沒用過謙卑的&ldo;奴婢&rdo;二字。朱翊鈞側轉頭，終於感覺出了一點點不一樣的味道來。他的目光在謝馥與馮保之間逡巡，卻道：&ldo;你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又統領東廠，是父皇身邊的人，雖是我大伴，可由你的一張嘴說出來的東西，我想沒有人會不信。&rdo;&ldo;……或恐，太子殿下您想說的是，沒有人敢不信。&rdo;馮保終於嘆了一口氣。朱翊鈞一笑，眼角眉梢都染上幾分不一樣的味道。&ldo;如此之後，謝二姑娘還有什麼顧慮嗎？&rdo;他轉向謝馥。謝馥說不出話來，冠冕堂皇又簡單直接，但不可否認，異常有手段。這一位太子，的確與隆慶帝大相徑庭。沉吟片刻，謝馥順從地行禮：&ldo;太子殿下思慮周全，臣女恭敬不如從命。&rdo;於是她低頭，一步一步，仔細地，小心地，從臺階下走上來。在她走到最後一級臺階的時候，朱翊鈞朝後面退了一步，給謝馥讓開一些位置，方便她上來。那一刻，謝馥看見了，多少有些受寵若驚。她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太子只是順勢朝後面又退了幾步，並且走到了更裡面的位置去，環視周圍一圈。&ldo;很早以前我就已經注意到你了，不過……你膽大包天，倒是我們不曾想到的。&rdo;我們？謝馥看了朱翊鈞一眼，又看了馮保一眼。她眼角的餘光掃到了重重疊疊的花木，在御花園裡，這似乎的確是個隱秘的地方。然而謝馥覺得自己即便膽大包天，也不至於此。&ldo;太子殿下因何事傳喚臣女而來，臣女已心知肚明，匕首銀鞘，臣女帶在身上。&rdo;謝馥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繡鞋之前三寸的位置，直接的話語卻讓馮保與朱翊鈞齊齊看向了她。馮保咬牙切齒道：&ldo;方才你可沒告訴我。&rdo;&ldo;怎麼會想到帶來？&rdo;朱翊鈞也忍不住眯了眼眸，雖然笑容依舊在，可無端多了幾分防備。謝馥道：&ldo;這般銀鞘做工精緻，不似中原之物，又是當日法源寺一事的遺留，臣女雖愚鈍，卻也不敢無端收用這等燒身之火。所以，臣女先查，而後敢留。&rdo;&ldo;這麼說，你在得知宮宴的訊息之後，就已經決定帶鞘入宮？&rdo;朱翊鈞將手背在了伸手，兩根手指捏在了一起，殘留著的冰冷已經從他指腹消失，冰缸銀鉤留下的溫度早已經沒有痕跡。可他心上那一塊冰，還在沉浮，沉浮。&ldo;臣女得知此鞘的確切來源，是在宮宴之後。&rdo;謝馥不是會留禍端在身邊的人，只是曾回想法源寺的種種事端，覺得頗為蹊蹺。而這一柄銀鞘，若是要查，說難，可做起來也簡單。畢竟，謝馥待在高拱的身邊。她知道自己現在正踩在懸崖的邊緣，一不小心就會被這一位太子殿下忌憚，所以她需要格外小心。謝馥恭敬地前傾了身體：&ldo;銀鞘之事，除了臣女的心腹二人，再無第三人得知。臣女的確知道今日會與太子殿下相遇，可不曾想到是馮公公先來刺探此事。&rdo;&ldo;刺探？&rdo;馮保兩手交在身前，似笑非笑道，&ldo;看來是咱家的本事還不夠，竟然被謝二姑娘察覺了。&rdo;&ldo;無關緊要。&rdo;朱翊鈞打斷他，繼續看向謝馥，&ldo;你很聰明，不過在今日之前，我並不知道京中有這麼聰明的一位貴女。&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