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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的油燈，道：&ldo;你做過的事，為何不早早告訴我？&rdo;&ldo;在您眼底的石方，是不會做那些事情的。&rdo;石方也不知道是對還是錯，可他出生便不是什麼善茬兒，更何況十年辛酸裡，遍嘗人世苦悲？&ldo;我不是石方……我卻只願自己是石方。您知道嗎？&rdo;他寧願自己身上沒有前明皇族的血脈，若他只是一介草民，未必不能與尋常人一樣，有妻兒家庭。只可惜，一枚印記，在他出生之後不久，便已經落在了他的身上，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乃是亡國奴。朱由檢是個木匠皇帝，他不過只想當個廚子。奈何人世間之事，往往南轅北轍。&ldo;人世有報應，夫人……葉二姑娘乃是我殺的，還有兩個……&rdo;他終究還是要說的，在顧懷袖的面前，將自己的罪孽，一一陳述。顧懷袖只道：&ldo;我不想聽。&rdo;&ldo;可石方想說。&rdo;他並不乾淨，用一雙沾滿罪孽的手，做著那些精緻的吃食，即便是洗多少次，都無法洗乾淨血腥，他甚至生怕有一日，顧懷袖從裡面吃出什麼來，以至於洗手成為一種怪癖，&ldo;您聽我說好不好？&rdo;&ldo;……我聽。&rdo;她目光落在石方的手腕上，想起的事情卻很多。終究還是她冷血，來的時候想了許多，如今竟然無動於衷，興許是因為知道自己無力迴天。&ldo;姑奶奶和畫眉，都是我殺的……&rdo;顧姣是他逼死的，當時顧姣有兩封信，一封是寡婦私通外男，二封卻是她與那時的林佳氏聯絡溝通，要害顧懷袖。惡念一起，便無法收回……可是他沒想到，不過是嚇她一嚇，顧姣便投繯自盡了。人心中有惡，有愧，有各種妖魔鬼怪，所以又心生畏懼，無法扛過這樣的畏懼，便只有死路一條。更何況，他手裡攥著犀角簪呢？至於畫眉……石方想起籠子裡的畫眉鳥兒，他有些說不下去。顧懷袖側過身子，聽著周遭寂靜無聲：&ldo;那畫眉……當初曾告白於你，傾心於你，我還記得你籠中有過一隻畫眉鳥兒，你跟我說……&rdo;&ldo;不是老死的，是被我毒死的。&rdo;石方一聲輕笑，卻似帶著少年時候的靦腆。&ldo;點禪寺之行，她與林佳氏有往來，那手不是被門夾的，而是被人踩的……可她畢竟沒實話。只是我終究害了人……&rdo;當時在窗前，畫眉見了他手腕上的印記，石方才動了殺心。可是後來才知，畫眉不識字。&ldo;夫人，我罪有應得，怨不得誰。&rdo;張廷玉冤殺朱三太子一家，甚至是自己的門生戴名世……他也不是什麼好人，動輒殺人便罷，要緊的是竟然殺錯人。畫眉是喝了他的酒，這才沒了的……利用一個女人對自己的愛，行著天下罪惡之事。石方忽然覺得這樣在牢獄之中也很好，他只恐顧懷袖不喜歡自己，說完了，才看著她。顧懷袖閉眼，手心裡冰冷的一片，她緩緩攤開自己手掌，也緩緩睜了眼，看見腳底下一片昏黃錯落的燈影。&ldo;若是殺人有罪，我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rdo;說完，卻久久沒有聲音。石方看了一眼門口，那邊有人的影子在移動。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又看了一眼燒紅的烙鐵，只道：&ldo;石方餘生僅餘一願，夫人可助石方了之？&rdo;顧懷袖回頭望他，藏了眼底的痛惜，只道：&ldo;我幫你。&rdo;主僕兩個對望良久，石方終於緩緩笑了一聲，顧懷袖終究還是知道他的。她回身，伸出纖細的手指來，握住那烙鐵纏著髒汙白布的柄，緩緩將燒紅的鐵條拉出，卻覺得眼底有什麼東西模模糊糊落下，&ldo;你不後悔嗎？&rdo;&ldo;石方只願是石方。&rdo;他聲音平靜，僅有這麼一句。烙鐵與火炭摩擦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裡，有一種難言的溫柔。顧懷袖忽然覺得這顏色很暖，暖到人心裡，指尖的溫度，灼燙而燻人。她看著那燒紅的烙鐵，到石方身邊：&ldo;忍著些，就疼這一會兒……&rdo;分明是在笑，說出話來的那一瞬間，便是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