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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欠沈取。張廷玉將拜帖朝旁邊一扔：&ldo;罷。&rdo;抄家專業戶萬沒想到，再見到沈恙的時候，會是這樣光景。園子裡擺了席，原本是官商不同席，可畢竟他們也算是認識半輩子，恩恩怨怨難分明，自也不拘束這麼多。沈恙已然頭髮花白，這些年也不知怎麼，病疾纏身，吃藥跟喝水一樣尋常，有人說他是現世報，這輩子虧心事做太多，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所以後半生才如此多舛。倒是他自己沒怎麼在意，進來的時候手指上勾著一隻小葫蘆，看上去有點年份了，衣裳還是那漂亮的艾子青，臉上風霜之色甚重，頭髮竟然比張廷玉還白得多。不過瞧他臉上表情，還是昔日那個沈恙，眼神一如既往，連說話的聲氣語調也沒怎麼變。&ldo;別來無恙乎？&rdo;張廷玉與顧懷袖在廳前，看沈恙身邊跟著鍾恆跟沈取，慢慢踱步進來了，只一笑道：&ldo;沈鐵算盤來了，不就有恙了嗎？&rdo;沈恙名恙，自是有恙。他聞言也樂了，便給張廷玉夫妻兩個一拱手：&ldo;那倒是沈某不該來了。&rdo;華髮已生，倒是笑顏如舊。沈恙眼神有些蒼老的遙遠，若無其事掃了顧懷袖一眼，彷彿往昔紅塵往事已經盡數湮沒在歲月洪濤之中，他只是個過客，如今倦了，找個地方歇歇罷了。有什麼該來不該來的？來都已經來了。顧懷袖暗暗覺得有些好笑，倒是也不說別的，只看後面沈取。沈取倒是不說話，他近年來，倒似乎越發地好了，雖看著還是瘦削，但精氣神很足，現在跟著沈恙一起坐下，便覺得文質彬彬，眉眼間又透著一股精明味道。不管從沈恙臉上，還是從沈取的臉上，從來看不到那種商人的市儈。沈恙本身便是儒商之風，自來手段毒辣是毒辣，可往年在桐城看他們與茶農交談，到底還是有做生意的道在裡面的。至於說什麼&ldo;現世報&rdo;，顧懷袖一時半會兒還沒想那麼多，等到中午用過飯，才到了園子後面聊天去，沈恙跟張廷玉說話，顧懷袖自然找了沈取來。沈取扶了她往一旁的亭中走，聲音挺輕細，道：&ldo;從銅陵上來的時候，便聽說您前陣子病了一遭，不大要緊吧？&rdo;他們的訊息一向靈通，顧懷袖也不知說什麼好，&ldo;我的病算什麼病？不過就是偶感個風寒罷了。倒是你，才要問問是不是要緊呢。&rdo;&ldo;他看顧我挺好……&rdo;沈取遲滯了片刻，又有些說不下去，&ldo;倒是他近來……身子不大好。&rdo;這個&ldo;他&rdo;指的自然是沈恙了，不過沈取也很知分寸。顧懷袖怨恨沈恙竊她骨肉，卻也感念他將孩子養這麼大，恩怨難以分明，顧懷袖見著沈恙便從沒有不復雜的時候。今天見著沈恙那樣子，卻是有些心驚了。沈恙，老得太快。一眨眼，風華意氣，轉而成了風燭殘年。可想想誰不是這樣呢？一垂眼，顧懷袖看了無所事事的鐘恆一眼，只道：&ldo;青黛，叫鍾先生進來坐吧，令看看若靄霖哥兒香姐兒這會子在幹什麼，讓他們也過來吃些茶果。&rdo;&ldo;是。&rdo;青黛應聲去，先叫了外頭鍾恆一聲，這才又去叫還在學塾裡的張若靄張若霖幾個。鍾恆認得青黛，現在想想似乎還欠著五文錢忘了還，他回頭看了一眼那邊的張廷玉與沈恙，又不知這兩個人在談什麼，索性真的進來了。顧懷袖還在跟沈取說話：&ldo;人做天看，因果報應……他這後半生如此寥落，焉知不是上半輩子作惡太多？&rdo;&ldo;……天逼人作惡，又以作惡為由降罰，天何其不公？&rdo;沈取扶著顧懷袖坐下了，鍾恆也進來了，他只說了這樣的一句，也自己落了座。鍾恆進來見禮，顧懷袖也請他坐。&ldo;這許多年沒見，鍾先生看著倒還是容貌依舊。&rdo;&ldo;夫人取笑，小人不及您。&rdo;鍾恆心知顧懷袖如今是惹不得了，又知她在沈爺心尖尖上頭，雖一向不喜歡顧懷袖，可難保旁人喜歡。現下一坐，鍾恆便當了鋸了嘴的葫蘆，再沒半句廢話。當年石方說，天子為什麼當天子，如今沈取說，天何其不公？一個說天子不對，一個說老天不公。顧懷袖想著，還是覺得各人有各人的命數，興許是命中該有一劫？然而想想沈家的冤情，她又覺得是自己輕浮了，由是一聲喟嘆：&ldo;方才是我說話沒注意，你也別往心裡去。&rdo;&ldo;本是閒言碎語，從來不入耳，又如何往心裡去？&rdo;沈取沒所謂的模樣，&ldo;他這許多年風風雨雨，鬼門關上也熬過來，看著清寧許多，不過骨子裡還是那樣。&rdo;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可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