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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他只記得當他把這個訊息告訴家人的時候，所有人看他的目光象錐子一樣扎到了他的心裡。張寧強忍著沒有哭，甚至連失望都沒有顯露出來。巨大的陰影籠罩了張家，張寧總回想起那天的嘔吐，他忍不住想，如果他那天的身體是健康的，如果他沒有那麼虛弱……但也只是想想。就好像那天錢多送他到車站一樣，錢多走的後面，眼睛紅腫著，錢多拉扯著他的袖子問他：&ldo;你是不是恨我？我去找那家賣餃子的了，他們說他們沒買給過我……還要打我，我恨死他們了……&rdo;張寧不耐煩的掙脫開錢多，跑到車裡，車裡人很多，張寧找不到座位，很多高三的學生都在準備返鄉。錢多跟了上來，張寧厭惡的扭開頭，就聽見錢多跟一個坐著的人商量：&ldo;我給你兩塊錢，你把座讓給我朋友吧……他身體不好……&rdo;張寧定定的看著面前的河水，他越來越不想回到那個家了，在那個地方他壓抑的無法呼吸。等他回去的時候，意外的看到了班主任的身影。班主任正跟張寧的父母談著什麼，張寧打了聲招呼，就靜靜的坐在一旁聽著，班主任一直在勸著張寧的父母讓他復讀。張寧忍不住感激的看了眼這個帶他時間不長，自己一向不當回事的老師。當張寧送班主任出村的時候，張寧由衷的感激著：&ldo;謝謝您來看我。&rdo;班主任摸了下張寧的頭，嘆口氣說：&ldo;你成績那麼好，不上學真是可惜了，而且你那個朋友又那麼關心你，三天兩頭跑學校來問你的成績，我告訴他你沒考上，他都哭了，求我能不能來你家談復讀的事……我就想著無論如何都要來這一趟……&rdo;張寧往前邁的腳頓了下，他的肺象被什麼壓住一樣，他用力的呼吸著。班主任慈祥的說：&ldo;你要好好跟你父母談，我看他們已經想讓你復讀了。&rdo;張寧再回家的時候，就聽到了院子裡的哭聲，他遠遠聽見他三姐哭著說：&ldo;我已經讓過一次了，是他自己不爭氣，爹，你不能在這麼節骨眼的時候，讓我丟這麼大的人，你要真給我婆家說咱不給聘禮了，你讓我怎麼做人啊，這個事，崩說咱們村了，就他們縣城都嚷嚷開了，我去是帶著大彩電去的，咱家現在說不給就不給……爹……你還要你三閨女活嘛……&rdo;張寧要推開門的手停了下。所有的事實都擺在眼前，他上學這幾年，家裡的給他花了不少錢，要復讀就只能卡他三姐的嫁妝。張寧沉默著回到家裡，他本來就是心思很深的人，現在更是少言寡語。三姐晚上沒有吃飯，張寧看了眼空著的凳子，想要進屋去叫，他爹生氣的說：&ldo;養兒防老，養兒防老，閨女再多也是給別人家養的，我就一個小子，我不指望兒子，我指望誰去，三妮子還嫌我賠錢賠的少啊，不叫她，讓她餓著去。&rdo;張寧沉默著，悶悶的往嘴裡扒著飯，屋裡傳出三姐撕心裂肺的哭聲。天還沒亮的時候，張寧就起來了，拿著昨晚收拾妥當的東西，趁著朦朦亮的天色向村外走去。他留了封信，最近兩年，他們村有出外打工的，回來的時候多少能帶回點錢。張寧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麼樣，可他想出去闖一闖，坐上了去縣城的第一班車後，張寧心裡計劃著從縣城再轉車到大城市。他忽然就有了個念頭。張寧從來不是衝動的人，現在卻很想去跟錢多告別。在縣城下車後，張寧才想起自己從沒有記過錢多的聯絡方式，這麼久了，都是錢多主動找他，張寧有點著急起來，他不想在這個縣城耽擱太久。他想起錢多曾經給他說過他媽在縣衛生所工作，這個縣城很小，張寧一下就找到了縣衛生所。他在裡面打聽著，縣衛生所人很少，沒問倆人就找到了錢多媽的辦公室，錢多媽正在裡面坐著喝茶水呢，看見張寧進來，愣了一下，張寧忙打招呼，叫了聲大姨。張寧土裡吧唧的衣著，讓錢多媽多看了兩眼，錢多媽問他：&ldo;你是誰啊，找我什麼事？&rdo;張寧忙說自己來找錢多的。錢多的媽忍不住又打量了打量張寧，才慢悠悠的開口說：&ldo;找他什麼事？&rdo;張寧能感覺到錢媽的敵視，他儘量剋制著自己，&ldo;我要到外地去，想和他告別。&rdo;&ldo;哦。&rdo;錢多媽點了點頭說：&ldo;他不在，你改天再來吧。&rdo;張寧失落的從縣衛生所出來，他知道自己被敷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