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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家的院裡種著一顆歪脖子的老杏樹，估計就是她舅剛說的能結甜杏的，過了三月，杏花開過去，滿枝都是翠綠的葉子，天黑了，也看不清枝葉間是不是簪著杏果，得成搬了兩個小板凳在樹下讓自己坐。然後纏著自己開始絮叨他那些淘氣事兒，在哪兒掏了鳥窩，或是捉了一窩田鼠崽兒什麼的，說的洋洋得意，彷彿掏鳥窩是一件多麼了不得英雄事蹟。曉曉骨子裡畢竟是個成人，實在不覺著這些有什麼可值得炫耀的，卻想得成才十歲，對於這麼大的男孩來說，淘氣就是最了不得的事業。曉曉不禁又想起了傻小子，小白比得成還要小上幾歲，許是有些半傻，從不見他對自己絮叨什麼，大多時候都是自己說他聽，有時應一聲，有時傻笑兩聲作罷，也不知道傻小子怎麼樣了，要是去了溪邊沒看見自己，會不會傻不拉幾的等著自己。曉曉瞧了眼東屋的窗戶，目光閃了閃，側頭跟得生道：&ldo;我們去那邊兒窗戶下坐著。&rdo;得生愣了一下，忽的笑道：&ldo;就知道你們丫頭都喜歡花，這有什麼，明兒你跟我去村西頭，大坑邊兒上開了一大片呢，什麼花都有，管保你看的都不想回家了。&rdo;曉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ldo;什麼花都有，有牡丹嗎？&rdo;啊？得成眼睛都睜大了，撓了撓腦袋：&ldo;什什麼是牡丹？&rdo;說著彷彿不甘心被問住了似的，一梗脖子：&ldo;我不信你見過。&rdo;曉曉忍不住失笑，自己跟個十歲的小子較什麼真兒，遂搖搖頭道：&ldo;沒見過。&rdo;得成這才眉開眼笑起來，拉著曉曉去了窗下頭坐著，繼續說他那些事兒，曉曉卻豎著耳朵聽著裡頭的說話聲兒。先聽見她舅道：&ldo;我還說等忙過這陣兒去瞧瞧你們，去年我們這邊兒鬧了場瘟病，得生還好，到底大些，得成卻病了大半年，我還說這孩子保不住了，倒漸次好了起來，也怕過了孩子們病，便沒去，不想你們先來了，只正是忙的時候怎得空，趕是出了什麼事兒不成？&rdo;舅舅話音一落，喬家爹嘆口氣道：&ldo;說起來也不知真假，昨兒去趕集，半道上在山神廟哪兒遇上了雨，便進去避雨，不想倒遇上了個故人，叫喬大可，原也是我們喬家村人，我家南邊不遠那兩間破房子就是他家的，八歲上死了爹孃，虧的我娘時常照管些吃食，才沒餓死，小時候也常與他一處玩，十歲那年，跟著個老道走了，一走這些年不見回來，不想昨兒在山神廟裡遇上了，先開頭也沒敢認，穿得體面，帶著十幾個人，個個面色不善，後他先喚了我的名兒，才認出他來，他叫我在一旁問我這是去哪兒，我便說去趕集，又問家裡有什麼人，我一一告訴了他，待雨停了，我要走的時候，他在我耳邊道，速速家去，帶著老婆孩子走，若晚了些恐有殺身之禍，得了這話兒，如何還去趕集，忙著折返回去，也顧不得旁的，帶著巧娘孩子就出來了。&rdo;曉曉這才知道她爹慌亂亂的回去是這個緣故，只那漢子隨便一句話她爹怎就信了，若是玩笑哄騙他的，豈不白跑了一場。忽聽她娘道：&ldo;你與他這些年不見，如何他一句話你就信了？&rdo;她舅舅卻道：&ldo;那漢子念著妹夫一家的活命之恩，怎也不會哄騙妹夫，想來是有大事的，你們先在我這裡住下，明兒我出去尋人掃聽掃聽，若無事再做計較，若真出了事，你們也別回去了，先頭我就說，親家娘既去了，那喬家村也沒了旁的親戚，地也不多，倒不如挪到我這裡來安家，近便些也得照管，地裡的糧食打了，也足夠咱們兩家人吃了，入了冬，妹夫跟著我去外頭給人挑幾趟腳兒，賺些銀錢回來，日子總也過得去。&rdo;舅舅說道這裡，便聽舅母道：&ldo;這話你哥跟我念叨多少回了，你麼若挪過來，也省得他見天想大妮，見了人家差不多大的丫頭，就跟我絮叨一陣兒，大妮也長這般高了吧！那丫頭自小身子骨弱，也不知生沒生病，唸叨得人心忙，你們若挪過來，倒正襯了你哥的心，一家人在一處也親熱。&rdo;曉曉聽著心裡忽覺熱辣辣的，這個舅舅倒真是實心實意的疼自己，剛想到這兒，旁邊兒湊上得成的大腦袋，趴在她耳邊小聲道：&ldo;我可聽見我爹跟我娘說，要把你娶到我家來給我哥當媳婦兒呢，我跟你說，我哥可跟木頭樁子差不多，不會說不會笑，真給我哥當了媳婦兒，看不悶死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