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頁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探春自知寶玉不愛聽這些話，她原是慧敏之人，又曾助王熙鳳理家，如今家中每況愈下，皆因闔族無出眾男丁之過，思來想去，惟賈寶玉還有些歪才，只是老太太嬌寵太過，不肯用功。探春便硬著頭皮勸了這一席話，她向來機警，察顏觀色見賈寶玉不悅，便停住了不再開口，轉而端了茶碗，一下下的拂去茶水上浮葉，輕飲一口，不知是茶還是心頭，微微發起苦來。惜春面上淡然無波，指尖兒慢慢捻動袖中念珠，默然無言。李紈本不是能言善語之人，此時也得硬著頭皮打破尷尬，強笑道，&ldo;前兒蘭兒他叔姥姥打發人送了些麵茶來，我嚐了還好。叫素雲衝幾碗來，你們也嚐嚐。&rdo;賈寶玉方緩了緩臉色，冷道，&ldo;林表弟以往瞧著也是好的，只是可惜竟一味往朝中鑽營，入了祿鬼之流，又有何可敬可贊之處！可惜林表弟如今極少來咱家，我若見了他，定要勸他一遭才是。三妹妹素來是個明白的，怎麼倒欣羨起他來！&rdo;他以往與探春是極和睦，心裡對探春難免失望，不過見探春低頭無語的模樣，便忍住沒再多說。探春只覺一口氣堵在胸口，越發悶了，低著頭一昧喝茶。倒是惜春抬起眼簾，靜望了賈寶玉半日，直看得賈寶玉不明白了，問道，&ldo;四妹妹看我做甚。&rdo;玉石念珠冰涼入骨，袖在手中半日仍不見一絲暖和氣兒，惜春轉頭移開視線，透窗見院中花已殘柳已敗，冷冷道，&ldo;林表哥自然無可敬可贊之處，我只想起昔日清虛觀張道士說咱家諸多子孫，唯二哥哥最肖祖父。如今看來張道士的話卻是錯的，祖父襲榮國公爵，官至一品京營節度使，高官厚祿，想來是二哥哥所不屑嚮往的！&rdo;說完也不顧賈寶玉紫漲麵皮，起身道，&ldo;我要回去抄經了。&rdo;抬腳就要走。賈寶玉急道，&ldo;四妹妹不是最喜歡唸經，釋迦牟尼說：吾視王侯之位，如過隙塵；視金玉之寶，如瓦礫；視紈素之服，如敝帛；視大千界，如一訶子。再有莊子也曾有鳳凰腐鼠之言，四妹妹這樣的六根不淨，眷怠紅塵，怕是不能了悟的。&rdo;惜春如冰如雪的容顏上綻起一抹飄忽的笑意，連同語氣也變得難以捉摸了，&ldo;時機一到，我必了悟。&rdo;扶著入畫的手走了。正巧素雲端了沏好的茶麵來，素雲不知屋內事故，笑攔，&ldo;四姑娘好歹嘗一口吧。&rdo;惜春恍似無聞，徑自離開。賈寶玉深覺無趣，自園中寶釵寶琴各自歸家，迎春邢岫煙出嫁，偌大園林，只餘稻香村秋爽齋寥風軒三處，其餘為省人事都鎖的鎖關的關，已露淒涼景象。他這次來，原為是找姐妹說笑，只是聚還未聚，惜春一頓冷嘲熱諷後去了，探春臉色也淡淡的，寶玉面兒上掛不住，也未吃麵茶，就與李紈探春告辭，回府了。探春見寶玉去了，方道，&ldo;大嫂子，天這樣的不好，怎麼不派人接了蘭兒回來？一會兒下了雪珠兒就愈發冷了。&rdo;李紈握著探春的手，溫聲道，&ldo;似你說的，唸書哪有不吃苦的。小廝們帶了厚衣裳，凍不著他。古人唸書，囊螢映雪都有的，咱家因富裕些，把孩子們都嬌慣的過了。&rdo;&ldo;蘭兒有出息，大嫂子是有後福的。&rdo;探春笑了笑。&ldo;你倒會打趣我了，我也不指望他有多大本事，讀書識理罷了。&rdo;李紈慢悠悠的吃著麵茶，忽而放了碗嘆道，&ldo;四丫頭這些天總是誦經禮佛，我著實擔心。前兒去她那兒，衾褥都換了素的，我勸了她半晌，都沒個言語，只是在一邊兒唸經敲木魚子，今兒個本想著叫你來，咱們一塊兒勸勸四丫頭……&rdo;說著又是一聲嘆息。探春用調羹一圈圈的攪著麵茶，抿唇思量了半晌，&ldo;好像自那邊兒大老爺過逝，四妹妹從東府回來就跟變了個人兒似的，愈發沉靜，現在連話都懶待的多說了。我也問過她幾回，她倒是往妙玉那裡跑得勤了。這些佛家因果之類，到底咱們不易多沾呢。&rdo;惜春性子本就清冷孤傲，不是個多事的，昔日姐妹們一同玩樂，自有情份，如今見惜春愈發孤絕沉默，李紈亦有些不忍擔憂，道，&ldo;我原想著，那頭兒大老爺畢竟是四妹妹的親父，四妹妹要守孝，素淨些也是無妨。哪知她現在一應銀簪髮飾都不肯用，閨閣小姐，到底有些過了。&rdo;探春也沒什麼好法子，只得自相安慰道，&ldo;且看以後吧。咱們多叫她一塊兒說話玩笑，想來只是一時傷心，慢慢會好的。&rdo;二人說了會兒話，探春也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