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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氏面無表情，默默流下淚來。&ldo;你去給你婆婆賠個禮，服個軟兒，就回去吧。&rdo;段太太苦口婆心的勸道，&ldo;兒啊，我是你親孃，還能害你不成。&rdo; 段太太勸一陣說一陣，直到口沫舌幹，端起茶盅喝茶，段氏忽然道，&ldo;母親只當沒生養過我吧。&rdo;段太太大驚失色，手裡的茶盅砸到腳面，澆了一鞋面的溫茶，鞋頭上兩株並蒂蓮淋了水，更顯嬌豔。幸而夏天，茶水並不太熱，也沒燙著。只是眼裡的驚愕是如何也掩飾不住的，錢太太一聲尖叫，顧不得半拉腳面的茶水，不可思議的瞪圓了眼睛，嘎巴嘎巴嘴兒，說不出話來。段氏面無表情，&ldo;錢家送回的嫁妝母親帶回去吧，初嫁由父母，再嫁自由身。女兒就是這個命。&rdo;段太太大哭，&ldo;你這叫說的什麼話啊。&rdo;&ldo;你說說，你這個年紀，守寡這些年，你縱然想再嫁，可是經了這場官司，哪個有人能娶你呢。&rdo;段氏沉默無語。段太太只覺為女兒操碎了一片心，如今也不知道女兒是中了邪還是怎麼回事，死活不肯再繼續守寡。只是經了此案，縱然女兒無辜，到底失了清白，縱然回家，最好的結果就是在家廟裡念一輩子經的事兒。段太太滿心愁苦，與丈夫說了，段青澤除了嘆息，就是一句，&ldo;你再好生勸勸她，她本是最守本分之人，如今怎麼就不明白了。&rdo;除此之外，並無他話。在淮揚，段太太也沒什麼熟人。因著女兒說的那些絕情話，錢家也是冷了心，不再來往。故此，段太太只和去找徐盈玉。畢竟兩家在帝都早有交情，且徐盈玉以前與女兒關係也好，這個，段太太也是知道的。&ldo;盈玉啊，我真是沒有一日能安下心來。&rdo;段太太與徐盈玉訴苦，嘆道，&ldo;難道我不心疼自己的女孩兒，可誰叫她命苦，超生為女兒家呢。如今，除了守節，還能怎麼著呢？守節的日子啊，那沒有好過的。唉，倩兒她啊，真是被我寵壞了。&rdo;徐盈玉完全沒有這種想法，否則她也不能和離。徐盈玉勸段太太道，&ldo;倩姐姐又不是沒有嫁妝，就是靠陪嫁，節省著些，也能過得日子去，怎麼聽伯母說的，倩姐姐倒像是無路可走似的。叫我說，斷不至於此的。&rdo;段太太搖頭，一萬個不贊同徐盈玉的說法兒，一味道，&ldo;咱們是什麼樣的門楣家教，家中不法之男，族無再婚之女，多少輩子熬出來的名望。出了倩兒這樣的事，她婆家不嫌棄還叫她回去過日子，已是仁義，哪裡還能求其他呢？&rdo;&ldo;倩姐姐畢竟還年輕呢，伯母。&rdo;徐盈玉溫聲道，&ldo;倩姐姐長我五歲，如今尚不到三十呢。可是伯母瞧瞧，當初在孃家時，倩姐姐是何等溫柔婉麗，如今卻枯槁的如同老婦一般，伯母是倩姐姐的親孃，哪個能不心疼呢？既是心疼，做母親的，看著女兒過這樣的日子，哪個能不想個法子救女兒出苦海呢。&rdo;段太太無奈的嘆道，&ldo;女人沒了丈夫，又沒個孩子，可不就是在苦海里熬麼。&rdo;說到孩子，段太太福至心靈道，&ldo;拼了我這張老臉，去錢家求個情。倩兒畢竟年輕，且錢家長房也不能斷了嗣，總要給倩兒過繼個孩子，她以後有了指望，那些糊塗心思也能去了些。&rdo;兩人思想完全不同，沒法交流。而且，徐盈玉發現自己完全成了夾心餅乾。段太太這樣說，段氏明顯另有主意。段氏溫聲哀求，&ldo;徐妹妹，現在也只有你能幫我了。我什麼都不求，哪怕日後吃糠咽菜，也是再不能回錢家了。徐妹妹，你就看在我們以往一同長大的情分上吧。&rdo;&ldo;我回去，是萬沒有活路兒的。&rdo;段氏掉下淚來，&ldo;你讓荷花給我念的那些報刊，我雖出身書香，卻比不得那位商賈出身的吳姑娘。吳姑娘是死是活起碼能自己做得主，我生死卻是掌於他人之手。&rdo;&ldo;錢家何等門第世族，我這樣的名聲，在一個那樣的內宅裡，無聲無息的去了，也就乾淨了。&rdo;段氏抽咽道，&ldo;徐妹妹，你也瞧見如今的事兒了，哪怕我真是嚥了這口氣，誰能為我說一聲冤呢。&rdo;&ldo;死了丈夫，其實不必守節，他們是在逼我同你姐夫一道去了呢。&rdo;段氏陡然痛哭，抓緊徐盈玉的手，抽咽的混身發抖，似乎馬上就要厥過去一般。徐盈玉忙給她撫胸順心，勸道，&ldo;倩姐姐，你別急，慢慢兒說。&rdo;段氏咬著牙，聲音像從喉間一絲一絲擠出來一般，帶著一股子血腥味兒，&ldo;可是，我不想死啊。我還這麼年輕，我願意為他守著！可是，你得讓我活得像個人哪！&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