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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奇怪的是，眼淚，依舊沒有收住。李小樓有點兒慌，彷彿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兩個勾小鉤，一個對著自己笑，一個對著自己哭，他不住地拿袖子去蹭對方臉蛋兒，狼狽之極：&ldo;喂，我不都讓你出氣了麼，咋還哭啊。&rdo;說實話，勾小鉤也不知道。在寒冰流螢燈照亮溶洞的一瞬間，他心底的某處忽然就軟了下來，所有防備和自我保護都被卸掉，滿滿的委屈和難受就那樣無所遁形的鋪散開，恣意流淌。他知道哭很丟人，所以他從不會在外人面前哭，可現在身體裡彷彿多出個小人兒，任性的，自私的，隨心所欲的，生氣了就要喊，難過了就要哭，他不受自己支配，卻可以支配自己……等等！燈？勾小鉤似乎找到了問題癥結，他把燈提起來，湊近些，再近些，銀白色的燈壁反射出刺眼的光，可奇異的，心底卻驀然一舒，就像乾涸許久的田野忽然迎來春雨，那涓涓細流帶著沁人心脾的清涼一點一滴地浸潤下去，直至龜裂的土塊慢慢柔軟，融合，完整無瑕。古書記載，寒冰流螢燈，能驅魔擋煞，淨化人心。他以為他早就不在意李大牛那檔子事兒了，過了這村兒，還有下個店，他當真以為自己已經這般想開了，卻原來毒素並沒有清除乾淨，只是暫時壓制著，等待時機，捲土重來。從李小樓的角度看過去，勾小鉤快把燈貼臉上了。李小樓不知內中原由，只覺得怪異，而這一怪異，便愈發擔心：&ldo;耗子？喂！回魂啦！&rdo;&ldo;我又不聾，你要震死我啊。&rdo;許是情緒釋放得差不多，淚珠兒終於停歇下來，勾小鉤最後蹭了把臉，才看向李小樓，&ldo;別擔心，不是什麼髒東西，就是這燈鬧的，哭完就好啦。&rdo;李小樓半信半疑，伸手捏了好幾下勾小鉤的臉蛋兒，確認再不會有讓他心慌慌的東西涌出來，才一塊石頭落地似的長長舒口氣：&ldo;娘啊，你嚇死我了！&rdo;勾小鉤沒好氣地踹他：&ldo;誰要當你娘！&rdo;李小樓無語。牙尖嘴利的土耗子又回來了，李大俊傑識相地不去搞那口舌之爭，只心底，一片歡喜。&ldo;任小五，你別動人家！&rdo;李小樓只聽勾小鉤一聲吼，然後那什麼冰什麼燈就被塞進了自己手裡，再看土耗子，早三步並作兩步奔棺材而去。那廂任五腰還沒彎下去，聽見勾小鉤的警告，不以為然地撇撇嘴：&ldo;只能動明器不能動死人，知道你的規矩啦，我又沒打算碰他倆。&rdo;勾小鉤懸著的心總算放下：&ldo;那你吱一聲嘛。&rdo;任五聳聳肩：&ldo;我看你哭得正傷心……&rdo;勾小鉤踹他。任五乖乖閉嘴。主墓所在的地方並非人工開鑿，而是一個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顯然墓主人下葬前是仔細找人看過風水的，所以前面鋪了那麼多墓道，建了那麼多墓室，只為最後通到這裡。經過百年的河水侵蝕，溶洞已然自成一派。無數造型優美的石頭，或拔地而起，或吊在空中，儼然鬼斧神工的地下宮殿，尤其是在此刻，應著流螢燈的光芒，美輪美奐。李小樓對棺材裡的東西不感興趣，反而覺得手裡的燈很稀奇。明明那麼小一盞，卻豁然亮了整個廳堂。他記得，一開始勾小鉤就是為下來尋燈，說什麼能消滅他身後各種不乾淨的東西……啊呸！他行得正走得直哪有不乾淨的背後冤魂！&ldo;李兄，你愣著想什麼呢？&rdo;不知何時，老白和溫淺走了過來。看樣子是該瀏覽的風景都瀏覽完了，又著實對往生者棺木毫無嚮往，故而過來跟自己搭話兒。李小樓笑笑，本想敷衍兩句，哪知話一出口卻變成：&ldo;以後打死也不讓他幹這行當了，九死一生的。&rdo;老白溫淺齊齊出聲：&ldo;以後？&rdo;李小樓也嚇著了，他是這麼想的沒錯，可他沒打算原樣說出口啊。這，什麼情況？見李小樓發愣，老白卻笑了：&ldo;得，你這心意我馬上告訴小鉤，保準兒他能樂三天三夜。&rdo;&ldo;不用，我自己跟他說……啊呸！這什麼破燈！&rdo;李大俠總算發現了事情的蹊蹺之處。被那燈光籠著，他就編不成瞎話兒，真就是想什麼說什麼，半點沒偏差。土耗子弄來這到底什麼鬼東西啊！&ldo;老白，讓李兄自己弄吧，我瞧他想得挺明白。&rdo;溫淺似笑非笑，淡淡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