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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們並排停著的大公車上,已經有人開始咒罵。聲音落到空氣中,立即引起更多抱怨的聲音。同時,有汽車開始鳴喇叭了――雖然沒有任何幫助,但一個活生生的塞車場景卻聲色並茂地呈現在我們面前。汽車排放的廢氣開始衝進我們的計程車,阿奇憤怒地搖上了車窗,罵了句:&ldo;他媽的真倒黴。&rdo;收音機的搖滾樂曲不知何時被換成交通訊息報道,我們從裡面聽到播音員毫無表情的聲音,告知目前所處的路段塞車的訊息――真是不折不扣的廢話。阿奇有點煩躁,沒有說話。我們又等了五分鐘,這其間計程車上跳動的價目表卻毫不留情。她終於忍不住拍了下皮座椅:&ldo;你等一下,我下去看看前面到底出什麼事了。&rdo;她說完就不由分說開了車門跨了出去,我甚至來不及阻攔她。這種行為在我看來就跟那些鳴汽笛的車一樣毫無意義。這麼多車輛,這麼多人一同積壓在這座不足三百米的橋上,感覺卻跟一個人掉進荒無人煙的沙漠一樣空曠渺小,以及同樣浮上心頭的無助之感。在這種情況下,我反倒有著聽天由命的心安――既然無法可想,那就不如享受無事可做的此在吧。司機又把收音機的波段擰回剛剛的音樂頻道,現在播放的,是一段非常熟悉的旋律,一個女低音用法文黯淡地演繹著這首歌曲,聲音像祖母檀香木首飾盒裡發黃的珍珠。&ldo;很悶吧,要不要轉個頻道?&rdo;司機同情地問我。&ldo;不用了,這個就很好。&rdo;我說,事實上,此時此刻,只要不是特別難聽的音樂我都能接受。法文歌還沒有唱完一段旋律,車門嘩的一下被開啟。阿奇汗涔涔的臉貼了進來。&ldo;快,快下車,前面出車禍了。&rdo;我們住的房子屬於我母親,因此間接也屬於我――這麼說並沒有厚顏無恥的成分,因為除了我這個因素,實在看不出如母親那樣的精明投資商有什麼必要購買這套地處破破爛爛的老城區中建造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的房子。我卻喜歡這裡的一切,包括樓梯間斑駁脫落的牆體;樓道外巷子兩邊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老軍醫和辦證廣告;拐角處被煙燻黑的磚塊縫隙中脫穎而出的苔蘚和野草;一樓的窗臺那隻脖子上掛著鈴鐺,總用好奇眼神打量我的小白貓;早上巷子外買鹼水粽、叉燒包和豆漿的攤檔;還有不遠處由無證農民或外來民工自發組成菜市場。當我感到無所適從的時候,只需要開啟房門,走廊裡鄰居炒菜做飯的瓢勺碰撞聲,對面老人收音機裡傳來的粵劇聲,樓下幼兒園孩子們的吵鬧聲就會沒由來給心情新增幾筆雀躍的色彩。我喜歡這種撲面而來的生活的感覺――一種實實在在置身生活中的感覺,在這裡,彷彿痛苦和歡樂都有了質感,都有屬於它們該有的,能夠辨認的紋路。走廊裡只能看到四角的天空,每到傍晚,總有成群的鴿子盤旋著飛翔,它們是這隅城市最貼心的安慰,象徵著適可而止的慾望和嘎然無聲的飛揚。我在這樣的房子裡有條不紊地進行一個人的生活。母親除了讓我有了個棲身之所外,還給我補貼每月一千塊錢的生活費,剩下的部分靠我寫點報刊文章,打點臨時工賺取――錢雖然不多,但足夠維持我的日常開支。就這點來說,她實在是個好母親,儘管我和她就像來自不同的星球一樣,彼此都很詫異對方的存在。總之,我在我的房子裡隨心所欲地進行一個人的生活,偶爾也帶男朋友回來過夜,可從來沒有和任何一個人同居。阿奇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和我同居的人。儘管事先有所警惕,可阿奇還是改變了我的生活,這種轉變是不為人知的,等到我對它有所意識時,她已經無可逆轉地成為我生活中溫暖和堅實的部分。我們一起過最簡單的生活:白天我們基本不碰面,我起床的時候她早已不知去向,晚上我們也很少相互打擾,只有在她入睡前,我們會在陽臺上,就著昏黃的燈泡聊天或一邊吃西瓜,一邊往樓下吐籽。就是這樣退避到&ldo;同居&rdo;本來意義上的生活,卻讓我體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寧。彷彿一時間匍匐大地,一呼一吸均有來歷,一舉一動都情有可原――這對以前的我來說,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我感覺自己以往的日子就象一床皺巴巴的床單,而阿奇的存在,就像一個溫熱的電熨斗一樣,悄無聲息把皺褶熨平。無論何時,只要起來後看到她在廚房裡泡咖啡的後背,切東西的聲音,或是見到她留在冰箱上的便條,陽臺上菸灰缸裡掐滅的菸嘴,都有一種奇異的安寧繫上心頭。和她住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裡,我變得安靜,很少會莫名其妙地憂鬱,煩躁,甚至連失眠都很少造訪。阿奇彷彿為了和我居住才被創造出來的――也就是說,她使我的生活變得美好。是的,直到今天,我才能承認那是一種美好――活了這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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