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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東凱拿著電話的手抖了一下，好在不厲害。&ldo;你這跟人間蒸發了似的總也不來找我，那我只好找你了唄。估計再聽不見你聲兒，我得成望夫石。&rdo;一口氣把話說完，郭東凱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劉遠沒作聲。郭東凱以為小孩兒起碼會窘得罵自己幾句，什麼滾蛋啊一邊涼快兒之類的，可是沒有。好半天，郭東凱才聽見劉遠咕噥：&ldo;那等過完年我去找你。&rdo;劉遠的情緒從來不需要費力去猜，它們就是那麼直白的攤開在你面前，比如開心，比如害羞。郭東凱不知道自己怎麼掛的電話，因為當他想去按掛機鍵的時候，那邊已經是嘟嘟的忙音。腦子亂得厲害，無數神經拉扯得他頭痛欲裂。他有些後悔答應孟鶴了，&ldo;找個機會好好告訴劉遠&rdo;比他想象中要難得多，不是話到嘴邊說不出，而是話根本就沒機會到達嘴邊‐‐顛簸的路途裡，就被他自私的截獲了。郭東凱找不到原因，於是只能一遍遍和自己說，再過些日子吧，起碼讓小孩兒過個好年。劉遠是在大年三十兒那天早上回的家，雖然早就讓劉婧跟爹媽吹過風，說什麼弟弟會回來過年啊之類，但開門進屋的一瞬間，劉遠還是緊張得快要不能呼吸。劉遠媽正在往餐桌上擺早餐，抬頭看見劉遠，便停在那裡忘記了動作。&ldo;媽，&rdo;劉遠站在玄關，儘量剋制不讓嗓音啞得那麼厲害，&ldo;我回來了。&rdo;劉遠媽眼裡有些水光在閃，她似乎想走過來，卻最終沒動。劉遠沒敢脫鞋，就那麼站在玄關，他忽然想起小時候放學路上被地痞打了，回到家裡哭著喊的也是這句話，媽，我回來了。可那時老媽會心疼的把他擁進懷裡，摸摸他的頭哄他。而現在，幾米的距離，卻恍若能吞噬一切的鴻溝。&ldo;你傻站著準備給咱家當門衛啊，&rdo;劉婧打著哈欠從臥室裡出來，睡衣上的無數只維尼熊正憨態可掬的笑著，&ldo;趕緊進屋兒，等著你包餃子呢，別想偷懶。&rdo;劉遠像是才反應過來般，傻乎乎的應了一聲&ldo;哦&rdo;，然後趕忙脫鞋進客廳把手上的東西孝敬給老媽：&ldo;媽，這是給你的羊絨衫，這是給爸的茶葉。&rdo;劉遠媽沒有接，而是警惕的看向自己兒子：&ldo;你哪兒來的錢？&rdo;劉遠愣住，胸口忽然絞得厲害，委屈就像大海里最強的風浪，波濤呼嘯而至，瞬間把人吞沒，無法呼吸，只有黑暗和冰冷。&ldo;媽，沒你這麼說話的，劉遠是談戀愛，不是傍大款。&rdo;劉婧皺眉，走過來接過劉遠的東西，半撒嬌半埋怨似的咕噥，&ldo;錢是我給的，等你倆想起他蹦子兒沒有，黃花菜都涼了。&rdo;劉遠任由劉婧拿走他手上的東西，死死的低著頭，把嘴唇咬得生疼。眼底熱氣滾滾，但他和自己說，不能哭，那太娘們兒了。劉遠媽被女兒堵得難堪，她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對這個兒子是什麼心情，明明都想瘋了，明明不斷的說服自己要不就由他去吧，可等真見了面，她卻發現還是跨不過那個坎兒，每次一想到劉遠和男人……劉遠媽覺得噁心。衛生間傳來抽水馬桶的聲音，然後，劉遠爸從裡面走了出來。看都沒看劉遠一眼，一家之主走到沙發那裡坐下，用遙控器開啟電視機，撥到了新聞頻道。&ldo;全國各地歡慶新年，總理溫家寶……&rdo;劉遠的舌尖舔到了血的甜氣，不爭氣的眼淚在地板上濺起幾朵破碎的花兒。劉婧看看老爸，又看看老媽，最終在心底重重的嘆了口氣。這本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來日方長吧。女人有些無奈的想著，走過去一把摟過劉遠的脖子，故作歡快道：&ldo;來，回屋兒讓姐好好看看你！&rdo;這是劉遠有生以來過得最沉默的一個春節，午夜外面鞭炮聲聲除舊歲的時候，他們一家圍在飯桌上，安靜得像在放映無聲膠片。直到後來劉婧拉他出去放煙花。五顏六色的煙火照亮了天上繁星的時候，劉遠才總算有了那麼一點感覺，過年了呢。&ldo;別老整一臉苦大仇深的，養了二十來年的兒子忽然不找老婆改找老公了，你不得給爹媽一段時間緩緩。&rdo;劉婧把新的三根&ldo;魔術彈&rdo;在雪堆裡插好，用佛香依次點燃，引線很快就嗞嗞啦啦的燒到了盡頭，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彩彈齊發，漫天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