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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早有宮女走過來將穀雨扶了起來。穀雨立在一旁，陳嘉遠忽然問道：&ldo;你知道這是誰的寢宮麼？&rdo;穀雨一愣，道：&ldo;草民不知。&rdo;&ldo;這就是你姐姐的寢宮。&rdo;穀雨吃驚地抬起頭來：&ldo;我姐姐麼？&rdo;陳嘉遠微微一笑，起身道：&ldo;隨朕到處走走？&rdo;一旁的公公急忙躬身道：&ldo;外面開始下雨了，皇上身子剛好，怕……&rdo;陳嘉遠忽然忘了過去，嚇得那公公急忙躬身道：&ldo;奴才這就去取雨具！&rdo;那一場雨，籠罩了整個京都，宮殿樓宇，尋常民家，全都蒙上了朦朦一層水煙。穀雨隨著陳嘉遠出了寢宮，早有兩個小太監撐著傘等在雨煙裡面。一行人進了桃花殿前的庭院裡，一行又一行的桃樹繞過去，腳下濺起的水花打溼了袍腳，只青翠翠一院的桃樹，響著細碎的落雨聲。簷角落下白泠泠的雨簾來，陳嘉遠喃喃道：&ldo;今年初春，她還說梅花雖好，卻不如這桃花終有結果，如今這桃子已成，她卻看不見了&rdo;。穀雨欲言又止，他對於溫翩翩雖然敬重，但是並沒有多少印象，自然不可能會有陳嘉遠一樣的心痛與追思。心中權衡再三，終於低聲道：&ldo;姐姐能得皇上如此思念，天上有知，想必也可以欣慰了。&rdo;陳嘉遠聞言停下腳步，穀雨一時沒注意到，一頭撞到他身上，急忙後退了幾步，眉眼裡皆是驚恐。陳嘉遠微微一笑，道：&ldo;你這模樣，倒很像她剛剛入宮的時候。&rdo;穀雨急忙低頭道：&ldo;草民無才無德，哪敢與姐姐相提並論。&rdo;陳嘉遠看著他，眼神裡略顯痴迷：&ldo;雖沒有十分，也有五分像了。&rdo;穀雨聽了愈發心悸，垂著頭道：&ldo;姐姐入宮之時，我尚且年幼，並不能十分記得她的模樣，可是自小也曾聽下人們講過，姐姐冰姿玉影，才藝雙絕，是這天底下絕無僅有的美人。我自幼頑劣，常聽他們說沒有一點姐姐的樣子。如若真如皇上所說的那樣，能有五分像姐姐，也是我的造化了。&rdo; 陳嘉遠望著茫茫水煙，嘆了一口氣道：&ldo;這世上最動人的人，便是不知道自己動人的人。&rdo;穀雨聽了心裡惻然，道：&ldo;我自幼長在揚州，很少出過遠門，但是也聽人說皇上仁德，對我姐姐也很情深，我想皇上就算稱不上千古霸主，也是個仁愛之君。&rdo;陳嘉遠聽了又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向他。穀雨伸出手，指著殘花落盡的桃林道：&ldo;皇上重情重義，即便姐姐已經仙逝，依然會在細雨綿綿的桃林裡想起她來。皇上既然懷念她，為何還要將家兄關在天牢裡呢？&rdo;陳嘉遠眼神頓時犀利起來，道：&ldo;這才是你入宮的目的吧？&rdo;穀雨眼圈一紅，道：&ldo;皇上聖明，草民也不敢隱瞞。我現在已經無父無母，姐姐也已經過世，身邊唯一還在的，就只剩下家兄而已。家兄忠心為國，卻因為我的緣故，讓陛下對他的忠心起了懷疑。我一介草民，生不能為國效力，死亦無關社稷存亡，渺渺如滄海一粟，如果因為我毀了我南朝的一位忠臣良將，罪過就太大了。&rdo;風捲起細雨竄進雨傘下面來。陳嘉遠沉吟半晌，伸出手拂過他臉頰上雨珠。穀雨含著淚抬起頭來，道：&ldo;皇上明察秋毫，家兄是忠是奸，無須穀雨多言。若要穀雨性命才能換來皇上對他的信任，穀雨願領一死！&rdo;他說罷便跪了下來，伏在地上失聲痛哭。雨水打溼了他的衣袍，身後的小太監驚慌失措，叫道：&ldo;皇上……&rdo;陳嘉遠走到他面前，彎腰將他扶了起來，道：&ldo;溫顧朗雖然忠心，但是他心裡的忠貞未必贏得過親情。如果你願意，可以留在宮裡試給朕看看。&rdo;穀雨聞言抬起頭來，神色莊重地道：&ldo;我願留在宮裡一試！&rdo;雨水緩緩流過青石板，落花隨水流過，豔豔的紅，桃花盡頭，竟然是一座佛堂，在那微微的光裡，隱隱看見佛祖面容慈悲，唇角微露笑意，彷彿能渡化人間一切苦難。陳嘉遠忽然回頭笑道：&ldo;你跟你姐姐很不一樣，她有什麼話，總是藏在心裡面。&rdo;四十如許的男人，面容卻極溫和。穀雨微微一愣，在那一剎那間竟然想起周成軒來，一瞬間白花滿地，搖搖曳曳，璀璨出許多時光。 南朝 終結章一連幾日的陰雨，打落了幾乎整個京都的桃花，穀雨也開始了幽居宮廷的日子。春雨綿綿，穀雨撐著紙傘站在硃紅色的宮牆下面。那雨下得極細密，打溼了他的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