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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眾人驚異的目光，姚鼎言泰然自若。從前他看東西模模糊糊，總覺得鏡子裡的自己已經差不多了，所以對外在不太上心。如今瞧得仔細了，自然得順手拾掇拾掇。下朝後謝則安信步跟上姚鼎言，誇道：&ldo;姚先生今兒真是神清氣爽！&rdo;姚鼎言哼笑一聲：&ldo;三郎你有這種好東西，從前怎麼不拿出來？&rdo;他自己不甚在意，家中上下也習慣了他的不修邊幅，於是一直沒人提醒他每天都頂著什麼模樣兒來政事堂，只當他就是這麼狂放，就是這麼不羈，就是這麼我行我素。聽到姚鼎言的興師問罪，謝則安嘿嘿直笑，深沉地念了句詩：&ldo;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rdo;姚鼎言說：&ldo;這詩倒是不錯，後面應該還有兩句吧？&rdo;謝則安麻溜地補完：&ldo;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rdo;剩下的一段他沒念，只是敬業地補完出處，&ldo;杜子美寫的。&rdo;姚鼎言瞅了謝則安一眼。這傢伙肚子裡面好詩好句無數，隨口就能念出幾句絕妙的句子，偏偏他說的煞有介事，這首是杜子美寫的，那首是李太白寫的，再問他這些人是何方人士他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真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胡謅！姚鼎言說：&ldo;好雨知時節……三郎，你覺得我這雨下得好不好？&rdo;謝則安心頭一凜，裝傻充愣：&ldo;什麼雨？我什麼都不懂。&rdo;姚鼎言罵了一句：&ldo;滑頭！&rdo;他橫了眼謝則安，&ldo;你不說我也知道，我肯定沒做到潤物細無聲。不過我覺得不是所有事都可以慢慢來的，不以雷霆之勢掃下去，有些弊病根本沒辦法徹底拔除。&rdo;謝則安說：&ldo;先生所言極是。&rdo;場面話說得順口，謝則安心裡卻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很快得到證實。姚鼎言準備弄走了一批官員。這批官員非常微妙，恰好是方寶成和沈存中手底下的人。這批人真要走了，方寶成和沈存中雖然都還分管著市易法和免役法，能用的人卻直接少了大半，想要辦什麼事只能走制置三司條例司那邊。姚鼎言要把新法都捏在自己手裡。謝則安皺緊眉頭。趙崇昭這混蛋不僅不阻止，還樂呵呵地參與其中，因為這傢伙看到名單裡有耿洵，果斷大筆一揮批了下去。謝則安恨不得掐死他。好在這時候謝季禹已經走馬上任。謝季禹進入政事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姚鼎言唱反調，反對姚鼎言把人調走。一邊指自己的&ldo;泰山&rdo;，一邊是自己十分贊同的決議，趙崇昭頓時有點左右為難。趙崇昭左思右想，採取了個折中的做法：要不咱貶一半留一半吧？反正耿洵肯定要滾蛋。謝季禹默不作聲地回到家中。謝則安已經等在那兒。謝季禹看見謝則安乖不隆冬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ldo;你姚先生不讓人省心，陛下更不讓人省心。&rdo;謝則安苦笑說：&ldo;他一直是那德性。&rdo;這當口他要是敢勸，趙崇昭肯定會更堅持自己的想法，貶走耿洵那批人不商量。謝季禹看了他一眼，說道：&ldo;你不能想辦法勸勸他嗎？&rdo;謝則安說：&ldo;倒不是不能想，但我覺得這件事未必沒有轉機。&rdo;他與謝季禹對視，&ldo;他們畢竟不是因錯被貶，姚先生不可能將他們降職，頂多只能明升暗降。他列的名單之中，有許多是可靠的人，地方上有他們看著說不定是好事。有我們在朝中爭取，他們總能再回到朝中。&rdo;謝季禹皺著眉想了許久，說道：&ldo;你有把握勸服他們嗎？陛下這麼做難免會寒了許多人的心。&rdo;謝則安說：&ldo;沒把握也要有把握。&rdo;謝季禹說：&ldo;那我去會會你方哥和沈叔，其他人交給你了。&rdo;謝則安&ldo;嗯&rdo;地一聲，父子倆分頭奔走起來。謝則安第一個拜訪的人是耿洵。耿洵已聽到風聲，正坐在房中看書靜心。聽到有人來報說謝則安到了，耿洵先是怔了怔，然後正了正衣冠，走出去迎客。這次他親自將人迎進書房，說道：&ldo;謝尚書怎麼來了？&rdo;謝則安說：&ldo;你恐怕也知道我為什麼而來。&rdo;耿洵淡淡地說：&ldo;謝尚書上次對我說，朝廷需要我。但是如今看來，陛下並不需要我。&rdo;謝則安知道耿洵純粹是遭了無妄之災，卻不能把真正的原因說出來。他說道：&ldo;陛下不需要，不等於朝廷不需要‐‐耿御史又不是媚上之人。難道耿御史入朝為官，為的是得到陛下的認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