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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展澎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變了色，他望著長身而站的刁鑽少年，臉上那種挑釁的笑，讓人心寒，這段時間以來，深刻感受到的身體裡積聚的東西，壓得他越來越難受，話語直衝出口：&ldo;你知道什麼叫喜歡？什麼叫愛？如果你把心裡當作報復的感情當做愛的話，是否考慮過被你愛上的人，也太不幸了！你真的喜歡男人？想著一個男人手淫？還是說，你覺得這麼說，可以打擊到你恨的人，可以讓他們跟你一樣疼痛？&rdo;葉承安臉上不多的血色都褪盡了，用了很大的力，努力拼湊起抖散的聲音：&ldo;你覺得我在拿性向來撒謊？你覺得我喜歡那個人，是因為想報復另外一個人？是這樣嗎？&rdo;&ldo;難道不是？因愛生恨有情可原，可你為了恨，假裝在愛，有必要嗎？得多大的仇恨，值得你這麼煞費苦心？&rdo;點著頭，葉承安心已經跳得亂七八糟，給什麼東西撐著，象要爆炸一樣，呼吸變成一件非常困難的事。&ldo;那假設，我是真的喜歡那個人，又該怎麼辦？&rdo;&ldo;沒有明天的事，就不該讓它開始。做人不能沒有道德準繩，應該知道什麼是你該爭取的，什麼不是。&rdo;屋裡終於又恢復了寧靜，兩條腿瞬間失去了知覺，支撐自己的好似兩堆軟軟的泥巴，葉承安慢慢地癱坐在地上， 不如歸去蜿蜒的林蔭道上，白色房車在鬱鬱蔥蔥的樹影裡時隱時現。雨停了，夕陽餘照扯出一條淺淺的彩虹，正橫過葉家的大宅。顧展澎心中告誡自己不能回頭，不能回頭，眼睛還是禁不住停留在後望鏡上，葉承安站在陽臺上的身影，模糊在一片混亂的顏色之中，剎那間，有若恍如隔世，顧展澎只覺得心驀地抽痛，一顆眼淚，猝不及防地，從眼角流了下來。&ldo;要不要回去？&rdo;葉繼嵐在顧展澎慌忙拭淚的瞬間，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的眼淚，卻不是為了自己，話出口已難以掩飾心中失落。顧展澎深呼吸，向鏡子再望一眼，裡面葉承安微小的影子似乎歪了歪，緩緩地倒了下去。顧展澎沒多想，簡單說道：&ldo;走吧！&rdo;車子安靜地轉彎，消失在林木夾著的寂寞的山間公路上，暮色降臨。剛進入市區就因為車禍而塞在車海之中，葉繼嵐跟顧展澎各懷心事，都不說話，車窗緊緊關著，隔絕了外面嘈雜，只有引擎低低的喘息。手機忽然響起來，嚇了兩人一跳，是唐叔：&ldo;六小姐，老太太讓您快回來！小少爺自殺了！&rdo;唐叔的聲音很大，連坐在一邊的顧展澎都聽得見，葉繼嵐手一抖，她沒想到事情弄成這樣，有些不敢相信：&ldo;你說什麼？&rdo;&ldo;小少爺割腕了！&rdo;前後都塞得緊緊，一眼望去，長長一條車龍。葉繼嵐還沒反應過來該怎麼辦，只聽見&ldo;嘭&rdo;的關車門聲，顧展澎已經下了車，正沒命地向後飛奔而去。他腦海裡反覆都是剛才葉承安緩緩倒下去的情景，一遍一遍。&ldo;早該想到，那時就該想到……卻讓她開車離去……&rdo;他不敢想象，自己的決然離去可能造成小安的死亡，&ldo;顧展澎，你完了，輸給葉承安這個傻瓜，這個不可救藥的傻瓜！&rdo;他應該早就預料到這一天，自己是有所保留，而對方卻是全然不顧，從一開始，這就不是一次等量交易。陽臺上的血還沒來得及處理，半乾的部分顏色深得發黑。顧展澎想起小安曾經笑盈盈地問自己：&ldo;都說象我這種人，血是黑的，你信不信？&rdo;&ldo;醫學上來看是不科學的，如果你的血是黑的，一定是得了病。&rdo;&ldo;誰說我沒病？你不也說我精神不正常？&rdo;他依舊笑著，手指頭伸進嘴裡就咬。顧展澎開始以為開玩笑，直到那臉皺了眉，再笑不出來，才伸手去扯，指頭已經咬破了，血珠迅速地聚集，周圍深深的牙印，指尖兒都扁了。&ldo;咦？怎麼是紅的？顧大醫生，我竟然是正常的！&rdo;顧展澎看著特護病房裡，昏睡得人世不知的人，他的右手輕輕握成拳，象是抓到什麼，不肯放鬆，小小的臉大半都給氧氣罩蓋著，只剩一雙緊閉的眼睛，本來皺著的眉頭，這會兒似乎舒展開，跟死神搏鬥以後，累得連傷心的氣力也沒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