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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恆退後一步，端著雙手，和馮嘉說話，他確實不喜歡刷碗，尤其是冬天，水房還沒熱水。&ldo;哎，沒家人，你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呀？你和家裡鬧僵了？我幫你協調協調？&rdo;馮嘉停了手，任冰涼的自來水從手背&ldo;刷刷&rdo;流過，並不覺得冷，語氣柔軟而低沉：&ldo;肖恆，你別問了，好不好？&rdo;半年的相處，肖恆多少明白，馮嘉有個甚為封閉的世界，那裡，只有他自己，哪怕承受孤單，他需要那種安全。所以，即使是對自己，也高高地豎立著&ldo;遊人止步&rdo;的牌子。肖恆在正月十五那天從家裡趕回來。馮嘉嗓子發炎，有點發燒，蜷在床上，睡得昏天黑地，對悄悄進門的人全無防備，直到肖恆帶著逼人寒氣的身軀沉重飛壓上他時，他才清醒過來，一時間反應遲鈍，不知夢裡現實分不清楚。&ldo;不會吧？這才幾天啊，你不認識我啦？&rdo;&ldo;你怎麼不說一聲？&rdo;馮嘉啞聲問，&ldo;不是說要在家裡過元宵嗎？&rdo;&ldo;突擊檢查，看你是不是把家教那個小姑娘帶回來溫存了。&rdo;&ldo;說什麼呢，你當我是你？走哪兒都不耽誤耍流氓。&rdo;馮嘉掙了掙，沒掙動，&ldo;你躲開，正月十五壓死人，索賠雙倍價錢！&rdo;肖恆這才聽出來，馮嘉嗓子啞得厲害：&ldo;你病了？糟糕，本來急著趕回來，想帶你出去看花燈呢。&rdo;馮嘉知道，肖恆在家人面前，好話不知得說幾車，才會放他這個三代單傳的大孫子回外地過元宵。他一個人窩了大半個寒假，幾乎要自閉，他迫不及待地等著肖恆的到來，將他從週而復始的形單影隻裡，拯救出來。兩人吃了肖恆從家裡帶的餃子，待天一摸黑，就出門看燈去了。到了公園，馮嘉開始有點後悔了。元宵節看燈，實在不是適合兩個男生……周圍氣氛那麼曖昧，因為曖昧，兩人都尷尬，結果肖恆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ldo;這個安排不太合理哈！咱倆好象怪怪的。&rdo;本來還在心裡納悶的馮嘉，禁不住大聲笑出來。這一笑，激起肖恆的鬥志，他心虛地說：&ldo;笑什麼？笑什麼啊？&rdo;馮嘉被來往勾肩搭背的情侶碰撞著，再看著站得筆直僵硬的肖恆，滿臉橫線的模樣，他實在忍不住，笑得更歡了。&ldo;還笑？你個兔崽子，看大爺怎麼收拾你！&rdo;肖恆被他笑得發毛，伸胳膊就要抓他，馮嘉哪裡給他機會，一擰身跑了。兩人在人群裡，一逃一追，撞散好幾對鴛鴦情侶，嘴上說著對不起，心裡卻說不出地高興。馮嘉忽然停下來，抬頭看著綴滿雪白小燈的摩天輪，襯在深色的夜空裡，像是一片墜落的銀河。&ldo;肖恆，我們去做摩天輪吧！&rdo;為了能在寒冷的冬夜裡取暖，他們並肩坐著，越升越高，萬家燈火都在腳下。馮嘉的目光從窗外的不夜城轉移進來，落在肖恆英俊的側臉上，他的鼻子那麼挺，睫毛不長，短短的，但很密實，很有力，讓他的每個眼神都那麼堅定不移的。&ldo;你看什麼？&rdo;肖恆沒動，聲音顯得平板，&ldo;你當我不回頭，就不知道你偷看我？&rdo;他這才扭過頭，直直地盯著馮嘉。馮嘉的臉，在月光下更顯得雪白，他沒有躲避肖恆的注視，烏黑烏黑的眼睛，和夜色瀰漫在一起。好多好多年以後，馮嘉依舊記得那個夜晚，他和肖恆懸浮在城市的最高點，狹窄空間裡，小心翼翼地，傾聽彼此的呼吸，象天使踩在雲端。回到肖恆的公寓，馮嘉心滿意足地病了一場。這是從小到大的毛病，每次嗓子發炎，一定會帶連著燒上幾天才罷休。何況，那美妙非常的夜晚，消耗掉他很多的免疫力。肖恆是半夜裡發現他呼吸不對，被他滾燙的體溫嚇得丟了魂，連搬帶抗地將他送去急診打點滴，正月十五的夜晚，在空曠的病房裡，他說：&ldo;馮嘉，你真他媽的有病！&rdo;馮嘉和寢室老大關係也很好。老大是鄉下來的，為人淳樸，十分好學，除了肖恆，就屬老大最照顧他。這天午飯時間，肖恆學生會有事請，馮嘉一個人吃飯。寢室裡只有老大和他，老大見他又吃青菜豆腐，突然抬頭問他：&ldo;豆芽兒，你是不是營養不夠，導致發育不良啊？&rdo;豆芽是寢室的人給馮嘉的綽號，因為他高高瘦瘦，面板白白，特別象一根豆芽菜。&ldo;為什麼這麼說？&rdo;馮嘉有點不明白老大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