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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門外傳來個清亮的男聲：&ldo;啊秋弟‐‐‐‐&rdo;竟然是唱戲般的腔調，一波三折，尾音不絕。一個穿白色錦袍的人一撩衣襬子走進來，手中摺扇啪的合上：&ldo;啊秋弟，一日不見如隔三秋‐‐‐‐&rdo;他個子適中，身材偏瘦，一張臉上天庭飽滿、眉如墨畫、眼若桃瓣、唇若施脂，竟然長得極其俊秀清朗，兩個眼瞳像星子一樣，英氣勃勃。秋兒的眉皺起來：&ldo;薛少爺走好，不送。&rdo;賈清挺吃驚，印象中秋兒一直都很乖順，從沒這麼強硬過。薛逸卿走到秋兒身邊，拉起他的手：&ldo;哎秋弟，怎麼剛來就趕我走。&rdo;秋兒把手抽出來，低頭整理藥櫃，不理他了。嚴志新看氣氛不對，立刻說：&ldo;不好意思，我們先走了，麻煩你了。&rdo;然後提著藥包和燒餅，牽著賈清走出去。薛逸卿目送二人出門，轉頭笑著對秋兒說：&ldo;這就是前不久來的兩個客人？那高個兒的跟那堆賤貨一個德行，我賭他不到半月就能變成廢人，你說是不是？不是還有一個……&rdo;&ldo;薛逸卿！&rdo;秋兒重重一拍桌子，&ldo;我這兒不是供你放屁的。&rdo;薛逸卿嬉皮笑臉：&ldo;啊秋弟，你怎麼罵了髒話呢，同你的形貌多不相稱。&rdo;又說：&ldo;秋弟，這陽光明媚的，你我一起去村東草甸子裡唱上兩段如何？&rdo;秋兒收拾完櫃子，往裡屋走，薛逸卿立刻跟上去，嘴裡唸白道：&ldo;公主啊‐‐‐‐&rdo;唸完又唱：&ldo;我和你好夫妻恩愛不淺，賢公主又何必禮儀太謙，楊延輝有一日愁眉得展，誓不忘賢公主恩重如山。&rdo;秋兒徑直到床頭，把落下的幾件衣服疊起來。薛逸卿說：&ldo;秋弟，不想練曲也無妨，你我到乾涼灣邊吹風看海景如何？&rdo;秋兒疊完衣服，去灶房生火做飯。薛逸卿還是跟著，一拍腦袋：&ldo;唉呀，差點忘了，海邊去不得，那你我一起去看王老頭兒的皮影戲罷？&rdo;秋兒終於忍不住了，放下手裡的活，很認真地看著薛逸卿：&ldo;薛逸卿，你走吧，不要再來了。我總跟你說，走吧，回你應當回的地方，這兒不是你該待的。我這麼說，有三年了吧，說了多少遍，我也記不清了。這一回，你能不能聽我的。&rdo;薛逸卿突然也變認真了。收斂笑容以後，那張臉格外嚴肅正經，前後判若兩人：&ldo;秋兒，你說什麼我都聽，這一點卻不能。三年前我拋開一切跟你到這兒、這地獄般的地方，你就該知道，我薛逸卿這輩子是栽在你手裡了，我回不去了。那時你我都小，不懂事。可現在呢，現在我仍然無悔。你讓我走，晚了。進了這村子的人，就沒有能再出去的……&rdo;&ldo;除非……&rdo;薛逸卿的眼睛亮了亮：&ldo;除非，你帶我走，咱們私奔吧。&rdo;秋兒不說話。薛逸卿的瞳孔黯淡下來，他轉身，背對著秋兒：&ldo;前天晚上……你又去找他了吧，我看見了。&rdo;秋兒低著頭。&ldo;我看見了，你爺爺一定也看見了。&rdo;薛逸卿慢慢說：&ldo;秋兒，這世上有一種蛾子，喜歡往蠟燭的火焰上撲，火焰很燙，它很痛，卻很快樂、很滿足。它撲啊，撲啊，一次，又一次……可是蠟燭總有燒完的一天，等到蠟燭燃盡最後一滴油，蛾子也死了，不是被燒死的，而是因為它發現，世上屬於它的那簇火苗永遠熄滅了，再也沒有了。它再也不會痛了，再也不能感到很快樂，很滿足……&rdo;秋兒的眼淚淌下來。薛逸卿的眼淚也淌下來：&ldo;秋兒，我不會眼睜睜看著你去撲火。你記住，有我在的一天，蠟燭就算熄滅了，我也絕對要讓你好好活著，同我一起。&rdo;薛逸卿一撩衣襬，走了。秋兒把淘好的米放在爐子上，點了半天火，怎麼也點不燃。他捂著臉，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梅爺靜悄悄站在門外，冷冷看了他一會兒，也走了。18 男人魚這邊嚴志新和賈清從秋兒家出來，朝東走。幾個尖嘴猴腮的男人坐在巷子邊的板凳上，拿猥瑣的目光偷瞟嚴志新和賈清，那視線跟賊溜溜的黃鼠狼似的，一探一探，像要把嚴志新渾身的衣服扒下來。嚴志新狠狠瞪回去，他們立刻低頭，幹自己的活兒去了，嘴在看不見的地方咧了一下，露出黑黃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