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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他過得再不順心，總歸是在嚴志新的庇護下健康成長著，無風無雨，沒受過什麼挫折。經歷那天的人魚事件以後，他突然意識到，世界上還有這麼一些生命，活在常人無法想象的苦難和傷痛中，他們的天空沒有太陽，黑夜過去，還是黑夜。窗外月光下遠遠的沙灘上，幾個醉醺醺的男人搖搖晃晃向海邊那排小屋走去。賈清想象得出他們要去幹啥，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什麼都做不了。他感到無助，不是平日在學校總被人欺負的不甘，而是踩在命運的軸輪上、看時間無法阻擋滾滾向前的巨大悲哀。這天，賈清還是坐在關成章的門口等嚴志新。遠遠過來一個男孩，蹦蹦跳跳的，手裡端著一蒸籠包子。他的目光黯淡了，這已經是阿南討論問題，看到阿南進來，笑了笑，說：&ldo;你放在櫃子上吧，謝了。&rdo;阿南心裡樂滋滋的：&ldo;不用謝的，我送過來很方便。那個……我不打擾了，我先走了。&rdo;猶豫了一下，轉身要走。&ldo;等等。&rdo;嚴志新突然叫住他，&ldo;我和你走一段，我有話跟你說。&rdo;阿南心裡一陣狂喜，一顆心小鹿一樣撲通撲通跳，嚴哥哥要跟他說什麼呢？誇他送來的包子餛飩好吃？說他的頭髮長了該剪了？要去他家做客？那可糟了，他沒有家，住的地方是座快塌了的空屋，裡面除了一床破席子啥都沒有……賈清看到嚴志新和阿南一起走出來，臉變得煞白。嘴張合了幾次，直到他們走遠了也沒想好說什麼。阿南紅著臉低著頭跟隨嚴志新走進一條偏僻無人的小巷子。前方的男人突然停下了，他一個不注意撞在嚴志新背上。&ldo;嚴哥哥，&rdo;他吞了口唾沫，很緊張，&ldo;怎麼了。&rdo;嚴志新轉過身，認真地看著他，說：&ldo;阿南，實話實說，你是不是喜歡我？&rdo;阿南的腦袋嗡的一下：&ldo;我……&rdo;他的臉更紅了：&ldo;嚴哥哥，我……&rdo;嚴志新皺皺眉說：&ldo;阿南，我不想傷害你，可有些話我不得不說，咱們是不可能的。你送來的早飯，都是秋兒做好偷偷塞給你的吧，給了我，你自己就要餓肚子。你以後不用再送飯了，郭姨會做。&rdo;阿南怔忡地呆在原地，眼睛一下子紅了，淚水看著就要湧出來，可他一咬牙，硬生生憋回眼眶。事情到了這地步，他也豁出去了：&ldo;為什麼，哥哥，我做錯了什麼？&rdo;嚴志新說：&ldo;你什麼都沒做錯，但是……&rdo;阿南急忙說：&ldo;是不是因為我很窮？沒關係，以後我會很努力地做工，你別看我瘦，我身體很結實的，我也會識字，我……&rdo;嚴志新眉皺得更深了：&ldo;不是，阿南，因為……&rdo;阿南又搶著說：&ldo;因為我年齡太小麼？我不小了，已經十四歲了，很快我就能長得更高，更壯。哥哥，我會長得跟你一樣高，比你還壯，能輕鬆地把你抱起來……&rdo;&ldo;阿南！&rdo;嚴志新終於忍不住，大吼一聲。阿南的眼淚一下子流出來。嚴志新嘆口氣：&ldo;對不起，阿南。&rdo;他屈膝半蹲下去，用手輕輕摸著男孩草窩一樣的頭髮：&ldo;我挺喜歡你的，可是咱們是不可能的。哥哥已經有愛人了，哥哥會愛他一輩子。將來有一天，你也會遇見一個人，能讓你愛一輩子。&rdo;阿南的小臉皺成一團，淚水把視線都模糊了。他用很輕的聲音喃喃說：&ldo;哥哥，我愛你啊，我想愛你一輩子……&rdo;阿南孤獨地走在巷子裡，石子兒把腳割破了也感覺不到痛。一隻陀螺從右邊岔路口飛出來，啪地打在他頭上。幾個平時看他不順眼的男娃從牆後冒出小腦袋瓜子，一瞅四下裡沒人，哄地圍成一圈推搡他。&ldo;阿南呆，阿南傻，阿南是個髒娃娃。&rdo;吊著兩條綠鼻涕的小六兒用手刮著羞羞臉，在他面前齜牙咧嘴。&ldo;阿南是狗雜種，阿南的爹不是人，是條魚。&rdo;小胖子大福用手揪住他的頭髮，噢噢噢地使勁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