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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木光彥隨便地嗯嗯幾聲，就著手邊的茶水把壽司送進了肚皮裡。父子間的對話總是那麼說個一兩句便結束在食物的咀嚼聲中了，這讓倉木直人感到大為尷尬。&ldo;喝一點清酒嗎？&rdo;&ldo;可以嗎？&rdo;倉木光彥疑惑地看著向自己舉杯的父親，那條紅色的領帶不知道為什麼很刺眼。&ldo;可以的，來一點吧。&rdo;倉木直人幾乎是用懇求的語氣在說話了。多年來特殊服務行業的經歷，讓他說話時總帶著點謙卑的感覺，即便在兒子面前也不容易改過來。&ldo;那就來一點吧。&rdo;倉木光彥點了點頭。五花十色的壽司擺在這對父子面前，悄悄地作為旁聽者，靜靜地聽著他們的訴說。&ldo;你就快上大學了，真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從一開始，我是沒有想過我可以……做到這一步的。&rdo;倉木直人只吃了很少的東西，他不時地看一眼倉木光彥，目光裡流露出一個父親能有的一切溫柔和愧疚。&ldo;是嗎……&rdo;倉木光彥低著頭，撥弄了一下盤子裡的飯糰。壽司店裡不知是不是有人過生日，在隔了幾張桌子的地方忽然唱起了生日歌。倉木光彥帶著豔羨地把目光投了過去。每一個的成長之中，必然是少不了親人的關懷和支援的。&ldo;如果爸爸，爸爸不是那樣的職業，我想，我會很高興的。&rdo;倉木光彥小聲地說。倉木直人羞愧地將頭低了下去，他看見胸口那根客人送的領帶，顏色真是扎眼。&ldo;能夠養大你，我做什麼都無所謂。&rdo;不知道是因為太過委屈還是因為不甘心，倉木直人苦澀地笑了一聲。&ldo;可是你讓我難堪啊！知道那些人在學校怎麼說我嗎！我一想到還要以你兒子的身份升學，談戀愛，工作，甚至結婚，又做別人的父親，這一切的一切簡直讓我要瘋掉了！&rdo;那一聲笑想導火索一樣點燃了倉木光彥心中埋藏的炸彈。他猛地站了起來，歇斯底里地咆哮著，連旁邊過生日的人也被嚇得不敢再歡鬧了。倉木直人愣愣地仰頭望著他，握著酒杯的水鬆開了。這一場突如其來的鬧劇很快平息了下來，父子兩結帳之後，又和睦地一起離開了壽司店。&ldo;下雪了。&rdo;倉木直人看了看陰霾的天空，冷靜地把目光落到了倉木光彥的身上。&ldo;去爸爸那裡住一晚吧，明天再回去，好嗎？天氣很冷。&rdo;倉木光彥什麼也沒有說，背著挎包先一步向前走去了。&ldo;很亂的房間吧！&rdo;倉木直人開啟門時，忍不住侷促地笑了起來。其實他早就把房間收拾過了，不能讓兒子看到的東西也藏進了櫃子裡，就連床單被子都新換過了。倉木光彥仍舊沈默著，他脫下鞋赤腳走進了屋子。房間收拾得很整潔，就是稍微小了些，似乎只有一間房，還有間衛生間。&ldo;這裡的房租挺貴的。我平時一個人住，也就不租那麼大的房子了。&rdo;倉木直人解釋著，跟了進來。他鎖好門後，發現倉木光彥仍一動不動地站著。&ldo;看電視嗎？&rdo;他想孩子和自己之間的芥蒂一時半會是難以消除的，但是他肯跟自己回來，便是一個好的開端，所以便盡心盡力地想去討好這個孩子了。儘管，他對客人也無如此殷情的時候。&ldo;爸爸……&rdo;&ldo;什麼事？&rdo;倉木直人急忙停下了忙碌。&ldo;沒什麼，我想洗個澡。&rdo;倉木光彥撓了撓頭。倉木直人看著那個有些羞澀的孩子，笑了。睡覺的時候，自己睡在哪裡似乎成了件難事。因為兒子對自己的態度，讓倉木直人覺得就這樣貿然地和兒子躺在一床上，是會讓那孩子不安的。他打算打地鋪去，可是倉木光彥卻搖頭了。&ldo;現在睡地上冷吧，我們一起睡不就可以了嗎？&rdo;不知道是下意識地不想回絕，還是多年之後父子親情的牽連，倉木直人幾乎是帶著誠惶誠恐的心情躺到床上的。一想到身旁睡著十多年來都和自己有著芥蒂的兒子，倉木直人多麼想把那層芥蒂劃破，和兒子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窗外的雪簌簌地下著，喧鬧的人們依舊不願去休息，仍是那麼快樂地歡歌著。倉木光彥怔怔地看著天花板，他覺得自己已嗅出了這屋子裡一股腐朽的氣息，而身邊躺著的父親更是象一具潰爛的屍體般讓人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