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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來的衣服，倒是有運動服能穿。她想到他的家規，還是咬咬牙穿了旗袍，自己把紗布拆了幾層，勉強穿上了不透明的黑色絲襪。還算妥帖，只是高跟鞋穿不得了，有些怪異。因為要拆卸紗布，小心穿上絲襪，耽誤了些時間。她到大宅門外，已經是此起彼伏的車門閉合聲，卻沒有任何車發動。周生辰遠遠站在總有離別時（1）這裡出乎意料的清靜。時宜很慶幸,他母親雖要她全程陪同，卻並沒再說什麼。時宜進香當真是虔誠,雙手合十，跪在了早已有兩道深痕的跪墊上,對佛祖拜了三拜。抬起頭，看微微含笑的佛像。據說信與不信的人,善與惡的人，眼中的佛像是不同的。慈悲的,憐憫的,含笑的，不一而足，而在她記憶中,佛祖永遠都是微微含笑,從未變過。她忽然想，為什麼要這樣安排。她記得所有，而周生辰什麼也不知道。時宜跪下去時，忘記了自己還在恢復期的膝蓋，站起來，後知後覺地有些疼。有隻手握住她的手臂上側，將她扶起來：&ldo;如果有下次，不用為了穿旗袍這麼做。其實穿運動服也挺好看的。&rdo;他記得上次在她家小睡，從客房出來時，時宜就穿著身淡藍色的運動服，盤膝坐在有些暗的房間裡，戴著耳麥看電視。尤其在沒發現他前，捂著嘴笑那些電視情節的動作。他現在還記得清楚。&ldo;沒關係，沒有完全取下來，所以不會有問題，&rdo;她輕聲問：&ldo;剛才一直沒看到你？&rdo;&ldo;我是無神論者，&rdo;他低了聲音，回答她，&ldo;所以一直站在大殿外，看風景。&rdo;兩個人走到大殿外，千載古剎，只是站在這裡，就覺得心慢慢變得寧靜。 &ldo;可是我很信佛，&rdo;她笑，&ldo;怎麼辦？&rdo;他回頭，去看了眼殿中佛祖：&ldo;完全尊重。&rdo;&ldo;你看到的什麼？&rdo;她好奇。&ldo;看到的什麼？&rdo;&ldo;我的意思是，你看他，是什麼樣子的？&rdo;周生辰因為她的問題，略微多看了會兒：&ldo;慈悲。&rdo;她看著他的側顏，一語不發。有些人即使忘記了所有，改變了音容，卻還是不會改變的。這一瞬，有身影和眼前的他疊加，那個影子也曾說過，釋迦牟尼拋卻妻兒，入空門，就是因為對蒼生的慈悲。她記得清楚，所以她從沒怪過他所說的：不負天下，惟負十一。周生辰察覺她的沉默，低頭回視：&ldo;怎麼？難道和你看到的不一樣？&rdo;&ldo;不太一樣。&rdo;&ldo;你看到的，是什麼樣子？&rdo;&ldo;笑著的，&rdo;她輕聲說，&ldo;看起來，像是很喜歡我，所以總是笑著。&rdo;他訝然，旋即笑起來。視線從她的眼睛，落到了她的無名指上，她手指纖細白皙，戴這樣的戒指很好看。他們站的地方，有斑駁的白石圍欄，他似乎是怕她被太陽曬到，把她讓到陰影處。這個位置很僻靜，他始終在陪著她說話，像是怕她會無聊。其實經過這麼多天的接觸，她發現周生辰這個人應該不太喜歡說話，尤其是沒必要的閒話。惟獨和自己一起，總會想些話題，和她聊下去。他在努力，她看得出來，所以她也心甘情願為他而努力。午飯是在山下的飯莊吃的，周文幸走在她身邊，低聲說，因為母親很信佛，所以早年在此處建造這個地方，專為招待周生家人、朋友而設。吃的自然是齋飯。飯罷，有今日來的客人，聽說這裡有周生辰即將訂婚的女孩子，竟當場寫下一副字。周生辰並不認識這個人，倒是他母親好意告訴他們，這是周生辰父親的朋友，寫的一手價值千金的字。禮物送的突然，時宜收的時候，發現身邊竟無一物可回贈。她悄聲問周生辰怎麼辦，他倒不在意，低聲安撫她。這種當場饋贈字的事，並不常見，即使沒有什麼回贈也不算失禮。她想了想，對那位世伯笑問：&ldo;世伯的字是千金難換，時宜的畫雖比不上，卻還是想能夠回贈，不知道世伯是否會嫌棄？&rdo;她語氣有些客套，那位世伯聽罷，欣然一笑，當即讓出書案。他們交談的地方是飯莊的二層，剛才為了觀賞這位世伯的字，很多周生家的客人都起身觀看，此時又聽說是周生家未來的長孫長媳，要現場作畫，更是好奇。這位家世尋常，卻生的極好的女孩子，會有怎樣的畫技？周生辰也未料到，時宜會如此坦然，說要作畫。他對她的過去太過熟悉，熟悉到，能清楚記得她從幼兒園起，一直到大學所有同學、朋友的名字。這期間的資料，並未說明，她曾師從何人學畫。他站在書案旁，看她拿起筆，略微思考著。時宜的腦子裡，回想著自己曾經最擅長的那些，那些由他親手傳授，他最愛的靜物。便很自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