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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面光線不好,又狹小,到處透著一股黴酸味。椿姨倒了一杯水給我,我接過,抿了一口就被水裡濃烈的水腥味嗆住了,含在嘴裡吐也不是吞也不是,最後趁椿姨忙別的事的時候趕緊到屋外吐掉了。不知道為什麼,把我帶到屋裡後,椿姨便一直忙,在狹小的屋子裡不停的擺弄傢俱,要不然就是拿起抹布東擦擦西抹抹。看她不肯靜下來的樣子,我能猜想到她不想面對我,原因是什麼,或許是我的出現令她意外到不知如何面對吧?坐在床上,我一直找問題問她,她雖然一直不肯面對我,但還是一一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從她的口中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事情。離開村子的十幾年,也有人追求過椿姐,但椿姐不是嫌人家學歷低就是嫌人家長得難看,挑來挑去,挑到了她被別人嫌老了的年紀時,想找個可靠的男人嫁了都難了。現在的椿姐變得沉默寡言,常常坐在同一個位置上發一個晚上的呆。她從來都不曾提起過逐野的事情,就連曾經拋棄她的那個男人,她都鮮少提及,往往是一個人喝悶酒醉了時,不停的指責那個男人的無情無義。比年輕時變得安分許多的椿姐每天都默默的上下班,或許是被歲月的殘酷磨去了高傲的心靈,或許是現實的摧殘已經讓她變得麻木……我聽到關於椿姐的這些事情,原先心裡那可悲的黑暗漸漸化去,取代而之的是對如今椿姐的同情。母親說對了,椿姐也是一個可憐之人,她擁有雄心壯志,卻被現實生生催殘,面對這樣的驟變,任是再堅強的人也會被擊垮。而她,則把一身的恨加劇到了她與那個傷她的男人所生的孩子身上,這,可能是她唯一做錯的事情。那個曾經被她虐待的孩子已經健康成長,那麼,還要讓她繼續承擔她的錯誤嗎?我仰頭長嘆,為年少時幼稚的一味憎恨著她的自己,的確,母親的話一語驚醒夢中人啊。我在椿姨家裡坐了一天,這一天,椿姨跟我說了很多事情,說到最後,她終於肯面對了我,她垂下悲傷的淚水,她說十幾年來她沒有一天不想她住了半輩子的村莊,想著祖宗留下的那些田地,想著村莊裡的所有人……我告訴她,她的屋子她的田地我的父母一直為她守護,不管她什麼時候回去,都能見到她完好如初的家。她哭了,她說她感激我的家人,我的父母是好人,她還說,她對不起椿姐生的那個孩子,當初她知道那個孩子是椿姐的私生子時,還曾希望他乾脆就這樣死去算了,免得讓她成為鄉親們的笑話,便一直任由椿姐打罵那個孩子……我們的話題一直持續,直至屋外傳來聲響,下了班的椿姐開門走進來。一直等待她出現的我看到她,不自覺的由床上坐了起來‐‐歲月雖然在她臉上留下了痕跡,但還是風韻猶存,她深色的眼睛有些漠然的黯淡,但是,這雙眼睛是那麼的與逐野相像,都是那麼的幽遠、神秘,令人印象深刻。起初,她冷漠的詢問我這個出現在她家的陌生男人是誰,椿姨表明瞭我的身份時,她無言良久。面對既使不說話也散發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的她,我一陣手足無措。&ldo;找我們做什麼?&rdo;最後,她淡淡地問,眼睛望著木窗外的世界。我怎麼回答?我自己也沒有答案,這麼說嗎?來這裡,是想看看她們過得怎樣。這麼說,會被笑吧?看了又怎樣,生活還是生活,人生還是人生,同樣維持著原樣,悽然、淡凉。沒有答案回答,便沉默了,望著再沒有把視線投注在我身上過一秒的椿姐,她身上那冷漠的氣息竟然讓我產生她的身影與逐野交疊的錯覺。她一直沉默,我一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在旁邊看了我們一會兒的椿姨嘆了一口氣後走出了屋外。昏黃的燈光不知何時亮了起來,在已經沉寂的黑暗中發出微弱的光芒,呼吸在沉寂中變得困難。屋外多了道火光,想必是走出屋外的椿姨在開始準備今夜的晚餐了。我不知道我們還要繼續這樣沉默多久,有些難受的想走出屋外透透氣時,我以為在對著視窗發呆的椿姐說話了:&ldo;那個孩子現在怎麼樣了?&rdo;&ldo;逐野嗎?&rdo;我側過身。她仍舊頭也不回:&ldo;逐野,他叫逐野?&rdo;她的話令我的心揪痛,為逐野。儘管已經不再怨她恨她,但聽到她的這些話,還是會生氣,曾經,她連一個名字都不給逐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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