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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落臉色一沉：&ldo;凝海。&rdo;&ldo;嗯？&rdo;葉凝海伸了個懶腰，往床上一倒，&ldo;唉唉，吃個飯都覺得累，確實沒有走路的能耐。&rdo;易落沉默一陣，低聲道：&ldo;嬌兒，你出去罷。&rdo;小姑娘聽話，輕手輕腳溜了出去。易落脫靴上榻，葉凝海笑眯眯道：&ldo;我就睡一會兒，你不用陪我。&rdo;&ldo;陪你？&rdo;易落沒回頭，&ldo;我比你累得多，為何只許你睡？&rdo;&ldo;……好好好，&rdo;葉凝海翻了個身，&ldo;你要睡，那就躺過來，給我抱著。&rdo;河山北枕秦關險。潼水湯湯，蘆葦千里化身烈火，水光昭蕩，暗夜無霾。年輕人駐足遠眺，他頰上一條血痕，數道灰跡，卻是冠面如玉，皓齒明眸，弦月黯然失色。身前是茫茫火海，身後一路血跡斑斑。他雙腕一挑，劍在水中一蕩，砸開一片血水天幕，劍身洗落橫泥汙濁，金光明豔，粲然出塵。&ldo;咱們還剩多少人？&rdo;他問。&ldo;二十八。&rdo;年輕人眸中一亮，笑了：&ldo;好數目。&rdo;&ldo;是好數目，&rdo;他身後一人長纓銀鎧，聲音鎮定有力，&ldo;昔日西楚霸王，曾領垓下二十八鐵騎突圍。&rdo;&ldo;那又如何？一世英明，到末路不過是烏江自刎，&rdo;年輕人不屑挑眉，&ldo;想死還不容易麼？咱們還活著，就比他有出息。&rdo;他將長劍舉到眼前，仔細端詳一陣，越看越是喜歡，忍不住輕吻劍身：&ldo;南侯，咱們比比，誰活得長些。&rdo;&ldo;贏了如何，輸了如何？&rdo;&ldo;輸了的……&rdo;他想了想，&ldo;輸了的，馱贏了的走黃泉路？&rdo;南侯但笑不語。葉凝光瞪眼：&ldo;你好像還挺高興的？不行不行，我換個‐‐&rdo;&ldo;你說完了，怎麼改。&rdo;&ldo;可我不要你背。&rdo;南侯皺眉：&ldo;可你不一定贏。&rdo;火光燎烈，夜幕中聽千軍縱馬，到眼前不過轉瞬。葉凝海揪住心口，張口，吐出一句無聲的呻吟。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難受過，汗水浸透了裡衣，彷彿一隻離水的魚，周遭被抽乾了空氣，喘不過氣來。睜眼，再閉眼，他什麼都看不見，冰冷的恐懼從腳底蔓延，他竟然害怕了，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他說不出話，掙扎著伸手，彷彿死囚一般，喉中擠出一聲近乎絕望的哀鳴。他這輩子，第一次發出這麼淒厲的聲音。&ldo;凝海！？&rdo;這一下來得太突然，易落驚出一身冷汗，人還沒醒透，已脫口而出。葉凝海差一點掉眼淚。還好，還好你在。易落捉下他揪在胸口的手，右手傳入內力，左手銀針起落，迅速拍上幾處大穴，扣住脈搏，深吸一口氣，渡了過去。這一連串動作，他只用了眨眼的功夫，葉凝海雙眼緊閉，連睫毛上都沾了汗珠，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害怕，他渾身抖得厲害，易落抱住他，拂開他被汗水浸溼的頭髮，抵上前額：&ldo;凝海……&rdo;易落心頭劇跳，他後怕，儘量平靜聲音，輕輕安慰：&ldo;不要緊，不怕，有我在。&rdo;葉凝海虛弱地喘氣：&ldo;阿落……&rdo;那幾針見效，喉間的梗塞消失了，他呼吸到久違的空氣，仍忍不住把手按上胸口。冰冷的四肢變得滾燙，沉重麻木，只有頭腦逐漸清明，他感覺有一股可怕的悲傷，從源源不斷的黑夜裡，直直刺進他的心裡。聲音彷彿夢囈，易落點頭：&ldo;什麼地方難受？說出來能舒服點，你說，我聽著。&rdo;心頭那股陰霾深重，這股暖意便彌足珍貴，葉凝海搖了搖頭：&ldo;沒有……&rdo;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任誰都會身心俱疲，他睜不開眼睛，整個人軟在易落懷裡，輕聲囁嚅：&ldo;我就是忽然……特別難受……好了，現在好了……阿落，我沒事了……&rdo;不難受，只是那股悲傷揮之不去，他難過得想哭，他努力忍住，心想十幾年都沒哭過了，若真的哭起來，只怕要把易落嚇壞。分不清是誰在安慰誰，易落緊緊扣著他的手腕，一言不發地抱著他，不知等了多久，脈象終於平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