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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七對著滿箱鞋子愣了一會兒,然後指著其中一雙道:“雪青底子繡蒲公英的這雙拿出來,我今天穿,雲紋布靴那雙帶去學裡。”“姑娘,這靴子先試試看合不合腳。”煮雨一行往外拿一行道。“不用了。”燕七就下床去了淨室洗漱。今兒又是請安日,才到四季居上房門口,就聽見裡頭燕五姑娘正嘰嘰喳喳地給燕老太太講述昨天她是如何被百裡挑一地選為舞藝社成員的過程,打了簾子進去,見燕大老爺居然也在,坐在靠南窗的炕沿兒上,拈著盅子喝早茶。這位今兒怎麼沒去上朝?“大伯今兒休沐?”也才進屋的燕三太太便問。當朝官員五日一休沐,這位前兩天才休過啊。“唔,同人換了一天。”燕大老爺也沒說原因。除卻已去了書院的燕三老爺和習慣性懶床的燕四老爺,一大家子都到得齊了,坐下來邊閒聊邊等老太爺從書房練字出來,燕五姑娘還在不停嘴地講述昨日舞藝社的選拔賽,搞得一眾人誰也插不上嘴。燕大太太看了眼燕大老爺,笑著輕輕在燕五姑娘背上拍了一下:“行了,大早起就只聽你這張嘴了,去給你父親續茶,讓老太太耳根子清靜清靜。”燕五姑娘只得意猶未盡地住了嘴,起身去給燕大老爺倒茶,燕老太太便對燕大太太道:“一家子正該熱熱鬧鬧的,沒得一個個悶嘴兒葫蘆似的像什麼。”反正就是喜歡和媳婦對著幹。燕大太太笑著應了聲“是”,當著丈夫的面,她才不會傻到和婆婆挑理。“七姐這鞋子是新做的麼?以前可沒見七姐穿過。”燕八姑娘忽然笑眯眯地問向燕七。府裡頭小主子們的衣衫鞋帽都是針線房按季節統一做,數量都是有定例的,你若想多做幾身,不是不可以,各院自己的私庫裡若有布料,隨你怎麼做,而若沒有想要的布料,就只能自己出錢買,公中是不會出錢滿足你的私慾的。燕二太太去邊疆尋夫時走得急,收著自己嫁妝的倉庫鑰匙交給陪嫁過來的乳母保管,誰想她前腳走了沒多久,後腳她乳母就患疾過世,幾個陪嫁丫頭也讓燕老太太和燕大太太以種種藉口要麼配人要麼打發了——婆媳倆的戰火燒得滿府哪裡都是,二房也成了被爭奪的領地之一,燕老太太甚至以“老二兩口子不在,恐下頭作亂偷了財物”為由將二房小倉庫的鑰匙收走,道是“待老二媳婦回來再來取走,免得生出事端”。所以燕七並沒有多餘的布料可用,府裡做什麼她就只能穿什麼,所以她腳上這雙新鞋也只可能是自己出了私房錢買布買料請人做來的,所以對於主持中饋的燕大太太來說,燕七如此做為堪如打她的臉,這意思莫不是在嫌她苛待了她?又所以,燕八姑娘這句看似無心之言,既令燕七得罪了燕大太太,又令燕大太太落了個治家不周、待親不慈的惡名。心好累。燕七放下手中的茶盅,這一句話裡夾著好幾支箭,箭箭都比她射得準。沒等她應聲,身邊的燕九少爺忽然慢吞吞地開口了:“說到鞋子,我倒想起個笑話。我同窗那日得了個檸檬果,擺在炕几上當薰香使。他家裡一個姐妹見了便驚呼:‘這是什麼果子?怎從未見過?怎家裡只你有,我卻沒有?’我同窗就說她:‘蜀犬吠日,吠所怪也。不過是外邦舶來的玩意兒,也當做什麼稀罕事說嘴,難不成我得個什麼東西還得向你報備?有空關心這些雞毛蒜皮,不若多想著孝敬孝敬爹孃,親手做上幾雙鞋子,沒的總想著同人爭長短,倒像是指摘爹孃不疼你似的。’我們聽了便覺得好笑,那檸檬果黃澄澄的可不就像是日頭,怪不得要說她蜀犬吠日呢。”這笑話兒卻是一點都不好笑,燕八姑娘直聽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罵她是狗呢,她能笑得出來?且這不但是罵了她,還有栽贓她抱怨爹孃不疼她的嫌疑——她爹孃是誰啊?她一個庶出的女兒,親孃不是娘,嫡母才是娘,當著燕三太太的面,說她抱怨嫡母不疼她,那不是把她往刀坑裡推呢麼?!這指桑罵槐的話毫無隱蔽性,然而燕九少爺就敢這麼囂張地說出來,她又能指望誰站出來幫她說話?燕大太太麼?她剛才那話可不乏挑撥長房二房關係之嫌,燕大太太什麼人,還能聽不出她這點鬼心思,肯幫她圓場才是腦袋讓門擠了呢。燕三太太?開玩笑,做主母最恨的就是小妾和妾生子女,不借機發揮收拾她就已經算是她燒高香了。燕老太太?又開玩笑,人就算再不疼二房的孩子,也絕不可能為了一個庶孫女去駁親孫子的面子。燕大老爺?這位壓根兒把她這邊當空氣,這會子正給自己親閨女重新插頭上的簪子呢。燕八姑娘註定自取其辱,燕九少爺說完話就喝了口茶,招手把端痰盂的小丫頭叫過來,茶水吐進去,好像就因為與她說話髒了嘴,這才要趕緊著漱漱口。人就是這麼囂張,有種你過來咬。燕八姑娘覺得難堪,可又有什麼辦法,庶女難為,不上趕著巴結好嫡母,將來去哪裡尋好婆家好出路?她早就看出來了,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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