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蘇致遠躲在遠處，側著身偷看。只見蘇平安把手裡的牛肉酥梨海棠果接連扔進高牆裡面，然後撩裙襬捲袖子一步一步往後退。退了十來步，她就屈膝躬身猛然快跑。要撞上牆的時候，突然蹦起來，像一隻五彩繽紛的小猴子，繡花鞋在牆上一蹬，拔高躥上去，兩胳膊一伸就掛在了牆簷上。他真不知道師傅還有這樣一手！簡直就像是寶相莊嚴的佛像一下子變成了猴子精，稀奇煞。掛上了牆頭，她兩隻胳膊一抓，腳丫子一蹬，就翻了過去。蘇致遠在暗處等了一會，確認她是翻進去不出來了，這才走出來慢慢靠近。他看了看牆，又看了看這一條長長的巷子。這高牆大院，到底是什麼人家？倘若說師傅是住在這裡面，又怎麼會正門不走翻牆進去？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回事？還不是大宅門裡那點破事。蘇平安翻過牆，牆根下的花盆架子還在，看來是沒人進來過。也是，這麼一個鬼院子，誰要進來。跳下花盆架，她拍乾淨身上的灰土，把地上的牛肉酥梨海棠果都一一撿起來。酥梨摔爛了一半，她就順手丟進枯水塘裡，喊了一聲。“喂，給你吃酥梨！”姨太太聽到動靜早就醒了，這一聲喊過之後便理所當然的就頂著淤泥探出頭來，看見還是她，不敢招惹，伸手抓了一個爛梨，遞到鼻子下聞。她是個鬼，吃東西只能聞。姨太太長年累月不招人待見，在小院裡似瘋似魔成了一個孤獨的鬼魂。今日裡來了一個不怕她還給東西吃的，便很難得的生出了友善之心，蹲在水塘裡想跟蘇平安說說話。只可惜她是個糊塗鬼，一句話講的顛三倒四，沒人能聽懂。不懂沒關係，她其實是說給自己聽。蘇平安靠著一棵早已經枯死的槐樹，一邊啃醬牛肉一邊聽姨太太咕咕叨叨的講大宅院裡的陳年往事。不外乎就是唐老爺新納了妾，唐夫人吃了醋，誰受寵了誰失寵了，誰生了兒子，誰又生不出兒子。樁樁件件都離不開這四面高牆一塊斗大的天，姨太太就是姨太太，只有這麼大的見識。講到傷心惱恨處，她就發了瘋。因為此刻是正午時分，陽氣最盛，她沒法離開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只好在枯水塘裡亂抓亂咬。蘇平安冷眼旁觀，心想一個女人如果把全副心思都掛在一個男人身上，那真是多麼可怕的事情。倘若男人不負心，那還能有一生平安。可一旦男人負了心，那這樣的女人也只有瘋魔一途。所以即便她此刻深愛了唐繼堯，但並沒有把整顆心都掛在他身上。說到底，不是他陪她一世，而是她陪他半生。她的一世份量太重，誰也陪不起。 故人相見 5日頭西斜，陽氣 下降，陰氣上浮。小院再一次陰風悽悽，鬼氣森森。然而姨太太在大中午發洩過一場之後，此刻選擇沉在池底發呆。蘇平安把 最後一顆海棠果塞進嘴巴里。小地方的蜜餞雖然沒有大城市的高明，然而因為是特產所以用料十分實在，結結實實的一層綿白糖一層蜜，把果子裡裡外外都漬透了，每一顆都甜的實心。吃了一整包的蜜餞，她也沒齁著，反倒是從肚皮到血管都是一派甜蜜蜜，讓她感覺很安逸。抓著唯一一個還完整白淨的酥梨，她慢悠悠走向門口。姨太太從池塘裡探出半個頭，看著她。她靠在門邊，張開嘴咬大白梨。咬了兩口就聽見外面索索作響，顯然是有人來了。來了就來了，她依然是悠然不動，自顧自吃梨。大概是鎖頭鏽的嚴重，外面的人悉悉索索忙了好一陣才把大鎖弄開，木頭門吱嘎一聲，推開一條縫。一顆腦袋小心翼翼的探了進來。蘇平安眼皮一垂，把還剩一半的大白梨咬在嘴上，伸出手一把抓住門板，用力一扳。門呀的一聲大開，外面的人就跌了進來。這人一進來，她就忽閃一下，躥到背後抬腿往屁股上一腳，踹進院子。自己則輕輕巧巧的拉著門往外一跳，出去了。出去了也不忘把門帶上，手起鎖落，乾脆利落。關好門，她還貼著門板聽了聽。裡面那傢伙一跤跌在青石板上，愣了一會。小院裡陰風一吹，這才打著寒顫清醒過來。醒過來便是慘叫一聲，撲到門板上亂砸。“開門啊，開門啊，裡面有鬼！有鬼！救命，救命！”門板震得咣咣作響，嚇的蘇平安趕緊跳開一步。裝模作樣的拍了拍胸口，她哼哼一聲笑，扭著腰離開。鬼有什麼好怕的，人可比鬼可怕多了！唐家的宅子大，她早已經記不得回去的道路。不過沒關係，橫豎別人肯定比她著急，她就不用著急。順著羊腸小徑走，不多久就瞧見彩雲帶著一個小廝步履匆匆的過來。兩個人一邊走一邊還絮絮叨叨，不看路，差點就撞到她。蘇平安停住腳步，攏著袖子冷眼看。小丫頭和小廝嚇了一跳，定眼一看是她，臉色都白了。“你……”“我？我怎麼了？”“你……你怎麼在這兒？阿福呢？”彩雲伸手指著她，呆呆問道。“阿福？誰？”蘇平安一臉茫然反問。彩雲張了張嘴巴，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後。“阿福……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