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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後宮是非……&rdo;他輕笑，&ldo;說起來，有件事朕早想問你了。&rdo;她抬頭，卻見他凝視著她，一臉似笑非笑：&ldo;朕記得，上回在頤湘殿，你跟朕說你會去梅園是為了替母后折梅花？&rdo;&ldo;是……&rdo;&ldo;可那日長信殿，薄氏卻說是有人把你引出來的。&rdo;她沉默。皇帝深深地看著她：&ldo;來，跟朕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rdo;有清風穿堂而過，帶來院中淡淡的花香。那氣味清甜中帶著幾分澀意，一如她此刻落在皇帝眼中的神情。顧雲羨慢慢道：&ldo;確實是有人把臣妾引到那裡去的。&rdo;她的回答本在皇帝的預料之中，剛才之所以會問那個問題，不過是想聽顧雲羨自己承認：&ldo;那為何當日你不跟朕說實話？&rdo;這一回她卻不肯吱聲了。他用一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望進她湖水一樣的眼眸中：&ldo;不說？&rdo;&ldo;陛下，臣妾欺君罔上，請陛下治罪！&rdo;她忽然後退，身子一彎就想磕頭請罪。他在她磕下去之前一把拉住了她：&ldo;不過一個問題而已，朕不知道才來問你。你若不想答不答便是，動不動就磕頭做什麼？&rdo;&ldo;陛下……&rdo;&ldo;你不喜歡這個問題，那我們換一個吧。&rdo;他道，&ldo;當時那些人是用什麼訊息把你引去梅園的？&rdo;他口氣雖然溫和，卻是一副&ldo;這個問題不說清楚今天咱們就沒完&rdo;的表情。顧雲羨低著頭，深吸口氣，彷彿破罐破摔了一般，毅然道：&ldo;臣妾會去梅園是因為，臣妾從一個宮娥處聽說，陛下那一日會去梅園。&rdo;她本以為聽了她的話，他又會有什麼取笑。豈料他竟是神情不變，淡淡&ldo;唔&rdo;了一聲，右手無意識地撫摸她的鬢髮。她心道他這又是什麼毛病？還好這會兒髮髻已經打散披下，不然被他這麼弄來弄去，梳得再精緻的髻子也得毀了。&ldo;給朕彈首曲子吧。&rdo;坐到琴案前時她尚有些忐忑，方才的對話是她算計好的，本以為這一招能哄得他開心，誰知看情形卻彷彿演砸了。難道是她玩過頭了？十指放上琴絃，她輕吸口氣，知道眼下這首曲子十分重要，不能出一絲差錯。皇帝支著頭，看著那個窗邊撫琴的女子。臻首娥眉，烏髮如雲，纖纖十指撫過琴絃，悅耳的曲聲如水般流瀉而出。他想起了盛夏時灼蕖池開到天際的紅蓮，一片片一層層，如火燒碧波。微風拂過，蓮花飄飄搖搖，遠遠看去，彷彿那團火在翻騰，在四處蔓延，張揚奪目到了嚇人的地步。然後秋雨一幕幕一層層，落盡通宵，再如何紛繁熱烈的景色也煙消雲散，只留下滿池殘紅。他忽然覺得這世間所有的東西都是這樣，風華易逝，美好難存。包括這淡靜如荷的女子，即使現在活鮮鮮地站在他面前，終歸是要離開的。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曲聲住，殿內安靜了很久，風中彷彿還有散不去的芙蕖清香。他慢慢睜開眼睛，顧雲羨已經轉過頭，靜靜地看著他。他與她對視了一會兒，笑著鼓了鼓掌：&ldo;音起時熱烈繁華，音落時蕭索悲涼，聞之彷彿身臨其境。雲娘好琴藝，這一曲《朝露盡》彈得堪比貞淑皇后。&rdo;他口中的貞淑皇后乃中宗皇帝髮妻，出身名門，以儀態端莊留名青史。據傳她琴藝非凡，十一歲是以一曲《朝露盡》技驚四座，被當時在位的孝宗皇帝稱讚可承宗師衣缽。這是一個兆頭很好的評價。不僅在於皇帝誇獎了她的琴藝，更重要的是他拿來與她作比的人，是位皇后。顧雲羨卻彷彿不曾察覺這一層，反而一臉不信任道：&ldo;陛下說得好像聽過貞淑皇后奏琴一般。&rdo;皇帝挑眉：&ldo;朕若真聽過，豈不嚇死人了？&rdo;顧雲羨一愣，忍不住笑了起來。確然，貞淑皇后已然薨逝數十年，皇帝若聽過她的琴聲，才真是活見鬼了。&ldo;所以陛下不過拿好話唬臣妾開心而已。&rdo;她道。&ldo;你若不信便算了。&rdo;皇帝也不介意，&ldo;朕只是好奇，朕從前也聽過雲娘你彈琴，那時候你琴技也算上佳，卻不曾有這般高妙的意境。怎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有了這樣大的長進？&rdo;心底的一根弦被他的話觸動。他不明白，沒有人明白，這首曲子她能夠彈得那麼好，完全是因為《朝露盡》的曲意暗合了她的心境。這會兒看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轉眼就是富貴成空、骨ròu消弭，人生如夢，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