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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有十歲的心智，記憶卻半點沒有剩下，不認得任何人，自然也包括他。那一日她尚未醒來，他坐在c黃邊，希望她睜開的第一眼便可以看到他。他其實心中些微忐忑，直至看到她的睫毛細細顫抖，緩緩張開眼，烏黑的眼珠裡全是迷惘，轉了一圈後，聚在他的身上。他剋制住心中所有想法，不動聲色地去撫摸她的髮鬢，不想這一動作竟讓她臉頰慢慢緋紅，將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他輕聲喚她的名字，不指望現在的她再會有什麼有趣可愛的反應，卻在收回手的那一刻被小小拽住衣袖，他垂下眼，看到她臉頰通紅，仰臉望著他，又很快別開，兩瓣嘴唇開開合合遲遲不出聲，正是往日被他整個撈住親吻時那種害羞的模樣。最後她彷彿終於鼓足了勇氣，卻仍然細聲：&ldo;哥哥，你叫什麼名字？&rdo;他微微一怔，心酸之餘，啞然失笑。丹烏說，蘇熙的心智並不會一直停留在十歲的時候。如果耐心教下去，會回到失憶前的水平。丹烏說這話的本意是在安慰他，可他卻未曾因這一點太傷心，反倒覺得，不論是十歲的蘇熙還是十九歲的蘇熙，其實並沒什麼分別。他還記得她十七歲剛嫁到南朝去的時候，很喜歡偷偷盯著他瞧。起初會像小動物一樣藏在洞中偷窺，後來以為他沒有察覺，膽子漸大，開始理直氣壯地趴在桌子上，一直一直盯著他看。那時如果他還不理會她，她會一直趴在那裡，直到迷糊睡過去。而現在的蘇熙比那時還要有意思，若是盯了很久見他仍不回頭，會猶猶豫豫地站起來，然後一步三挪地蹭到他身邊，咬住下唇煞有其事地思索一會兒，然後輕輕拽住他的衣袖。那一瞬他只覺得心中有個地方滿溢位來，有增無減。他轉過臉，就會看到她的五官微皺，一雙眼珠溼漉委屈：&ldo;我很無聊呀，你陪我下棋好不好？&rdo;他將她擁在懷中，故意逗她：&ldo;我不會怎麼辦？&rdo;然後就看到她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彷彿難得遇到很有成就的事，再是一彎，拍拍他的肩膀，安撫道：&ldo;不怕，我教你啊。&rdo;&ldo;……&rdo;她教得很認真，他也裝作學得很認真。後來兩人對弈，說實話十歲的蘇熙棋藝要比十七歲差上許多，然而他想起那次在南朝，他幫秦楚出子讓她九贏一輸後氣急敗壞的模樣，這次還是故意連輸給她十盤以為補償，雖然輸得很有些費力，幾乎都在胡亂下子，但看她笑彎了眼，大抵又覺得這樣在他面前太過得意於是很快又勉強忍住的模樣，又覺得實在很有趣。他帶她回南朝，途中路過蘇國。見到蘇啟後，又是一番意料之中的雞飛狗跳。蘇啟對蘇熙失去記憶這個事實有些難以接受，對著自己的妹妹時一臉溫柔連哄帶騙，轉眼對著他就開始橫眉怒目拔刀相向。他念及那十年壽命，只防御不反擊，到後來蘇啟自己出招出得沒了興致，索然地收了手，同他道：&ldo;你不要妄想帶她回南朝，蘇熙以後就住在蘇國。&rdo;他鎮定地回道：&ldo;這不行。&rdo;&ldo;由不得你說不行。&rdo;&ldo;我說不行就不行。&rdo;&ldo;……&rdo;住了半個月，仍然回了南朝。途中假寐片刻，睜開眼後就見她拿出一張小紙條，對著擰眉想了半天，又塞進了袖子裡。他光明正大地撐著額角看她偷偷摸摸，直到她轉過臉來嚇一大跳，臉頰瞬時紅了一大片：&ldo;你好無恥！居然偷看！&rdo;結果他理直氣壯伸出手：&ldo;我看一看。&rdo;她指著窗外認真道：&ldo;你看天上居然有隻鷹！&rdo;&ldo;我知道。&rdo;他說，&ldo;那本來就是我的。&rdo;&ldo;……&rdo;她頓時垮下臉來，卻還是梗著脖子道，&ldo;就不給你看能怎樣？&rdo;他只笑不答，突而將她一把拽進懷裡，捏著下巴就要親上去，結果被她手忙腳亂推開，臉頰立時更紅了：&ldo;停停停！這是在馬車上！&rdo;他一挑眉，見她彆彆扭扭地從袖中抽出那張紙條，按在他的手上，眼神四處飄移：&ldo;那就給你看一看好了，總歸也沒什麼大不了。&rdo;其實方才他已經從她身後看到了一句，正是那一日他逗她說的話，&ldo;凡事問秦斂即可&rdo;，然而那時他同她說了三句，但她方才拿出的紙條上卻寫著四句。將紙條展平，終於看清楚了最後一句，是秀氣雅緻的簪花小字，&ldo;勿念勿回憶&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