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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臉色鐵青:&ldo;我就要小號的,你給我拿條小號的。&rdo;我依舊低著頭,整張臉被垂下的黑髮遮去了大半,連我自己都覺得陰森森的。我拿了條小號的給她,她一接下,看了看那腰圍,臉色立馬黢黑了。我手指試衣間,嗓音低沉:&ldo;你馬上去試。&rdo;她硬著頭皮走入試衣間,不一會兒工夫,我只聽刺啦一聲,分明是布料撕裂的聲音。我嘆氣:唉,何必強求自己的血ròu之軀呢?女人紅著一張臉走出試衣間:&ldo;合,合適。我就要這條了。&rdo;我面無神色,眼睛一眨不眨:&ldo;兩百二十元。&rdo;她多一句話也沒再說,扔下錢落荒而逃,殘敗的高腰裙被她團作一團掖入包中。我頹然坐下。雖洩憤和賺錢一舉兩得、一箭雙鵰,但我卻毫無酣暢淋漓之感。人生真是被鄭倫糟蹋了。一整天下來,陰沉著臉的我僅僅創造了五百餘元的營業額。這一數字,當之無愧榮升為了在我開店以來的數天中,除去第一天之外的歷史最差成績。而且,後來我還發現,這五張百元紅鈔中,竟含有兩張假鈔。我把這筆賬武斷地記在了那時髦女人的頭上。就這樣,我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煎熬了兩日。在家中,我卻強顏歡笑,對我媽說:&ldo;是,是鄭倫送我回來的&rdo;;&ldo;有,他剛剛已經來過電話了&rdo;;&ldo;對,我們正在為雲南之行而心潮澎湃&rdo;。我媽眼尖:&ldo;你這喪氣樣兒是哪門子澎湃?&rdo;我善辯:&ldo;如今流行低調的澎湃。&rdo;第三天晚上,也就是昨天晚上,鄭倫終於來找我了。當我看見他的麵包車停在我店門前的那一小會兒,我忐忑的心情剛好到達了巔峰,我的腦海中已浮現了他和蕭之惠額頭抵額頭研究裝修圖紙的畫面。這次,蕭之惠的大腦門兒倒是沒有太耀眼,但她的嘴卻越來越尖,嘴邊還生出越來越長的鬍鬚。這不是狐狸是什麼?我正欲打電話給鄭倫,鄭倫的車就出現了。我想好了:他要是求饒,我就原諒他。他要是說想跟我離婚,我就求饒。不過,鄭倫什麼都沒說,除了一句&ldo;走嗎&rdo;。我心想:真像計程車司機啊,供過於求的時候,不得不主動開口,見人就問走嗎,走嗎。我說得更簡練:&ldo;走。&rdo;鄭倫替我拉下了捲簾鐵門。他個子高,一伸手就行了。不像我,得舉著鐵鉤子去鉤那門沿兒。我站在鄭倫身後,看著他關門上鎖的背影,心說常言道&ldo;四肢發達,頭腦簡單&rdo;,真是真理啊。鄭倫撣撣手就想上車,我看見他的大衣下襬因為剛剛蹲著鎖鐵門而沾了灰,伸手就想給他撣。可他大步一跨,跨出老遠,我連下襬的邊兒也沒沾著。我悻悻地跟上了車。鄭倫發動了車子。這裡有海洋的氣息,不,應該說是有烤魚片兒的氣息。在這廝的人生中,吃和洗澡並列第一名。若再算上他媽、他奶奶、他的工作室、他的小蕭,我在他心中是不是應該排在第五名之後、第十名之前的某一個位置呢?我斜愣著眼睛,瞥見司機鄭倫的小卷劉海兒已經太長了,長得幾乎遮沒了他的大眼。看不見他的眼,我如何看得見他的心思呢?此乃劉海兒的絕妙用途吧,可以阻擋心事不被旁人窺視。這麼一想,我也捂住了眼睛。我不想我一腔焦慮的心事被鄭倫窺去,我不想處於下風。可這一捂,卻捂出了大事。我突覺車速加疾,車頭左偏,說時遲那時快,砰的一聲巨響後,車頭又右偏,車速在剎那間減至零。這不是某星撞地球,也不是火山叫囂、洪水咆哮,這,只是一起車禍。不用看,我也知道我和鄭倫發生車禍了。&ldo;小仙,你沒事吧?你沒事吧,唐小仙?&rdo;我聽見鄭倫焦慮的呼喊聲,這才張開了捂著雙眼的雙手。我沒事,我只是感覺自己的一把老骨頭在座位的安全帶中小範圍地東倒西歪了幾下。如此看來,這安全帶還真不是擺設。我一眼就看見,路上的行人都在看著我,或我們。我一把推開了車門,跳下了車:&ldo;看什麼看啊?沒事沒事,都散了吧。這大冷天的,都回家看電視去吧。&rdo;我唐小仙一貫反感看熱鬧的,也一貫愛好疏散民眾。我回頭,看見車上的鄭倫正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他應該沒想到,他的媳婦兒是如此巾幗不讓鬚眉。鄭倫也沒事,他也只是在安全帶中歪了歪。不過麵包車可就有事了。它右側的後方有裂痕、凹陷、漆面斑駁,壯烈悽慘得如戰場傷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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