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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夏青青，瞳孔血腥，頭長犄角，牙齒鋒利的魔鬼。夏知秋緊緊攥著我的手，領我去敬夏洪元、夏桑榆，毫無例外地遇見他們或震驚或意味不明的神情。夏洪元坐在輪椅裡，一是恍惚，伸手來觸我的臉，紋路縱橫的嘴唇開闔，唯我聽見他喊：&ldo;青青。&rdo;而夏桑榆面厚心冷，只是不合時宜地稱讚，&ldo;袁小姐實在漂亮，居然被這臭小子佔先機。&rdo;我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喊他，&ldo;公公。&rdo;他便只剩訕訕的笑，或是想起前人，惴惴無言。秦姍姍過來挽我的手，提出要領我回去休息，夏知秋原本不放心，但無奈被幾位同輩的親友纏住，分不開身，我低下頭，細聲說：&ldo;謝謝婆婆。&rdo;夏知秋前來警告：&ldo;小媽，不要趁我不在揭我的短啊。&rdo;婆婆，小媽，她一一笑納，熱絡地伴我走，與我說起夏知秋青春時的點點滴滴，眼中是遮不住的思慕，她大約從未想過在夏知秋的妻子面前掩飾。他們已然堂而皇之，肆無忌憚。她偶爾談起夏青青，言辭閃躲，統統一筆帶過，我沉下臉，賭氣說：&ldo;人人都說我長得像夏青青，姍姍姐你告訴我，是真的嗎？&rdo;秦姍姍適才停下，細細看我，恍然出神，同其他人一樣，試圖在透過我的臉搜尋另一個人的點滴蹤跡。沉默久久，才長嘆：&ldo;她沒有你年輕，也比不上你幸福快樂。&rdo;&ldo;我才不要長得像一個死人，還是知秋的親人，他每天對著這樣一張臉，難道不覺得彆扭？聽說她吸毒過量才二十幾歲就過世，真可怕‐‐&rdo;我迅捷地接過話來，快速說完，意外目睹秦姍姍極力掩藏的憤怒，可笑還是可悲，她竟為了夏青青的受ru而憤怒，&ldo;逝者已矣，今天這麼大喜的日子，我們不要談她。&rdo;我央她叫我小名，叫青青，這樣閒得親近，她雖未拒絕，張一張嘴卻喊不出口，最後改口喊我阿青，算是勉強糊弄過去。回到夏家祖宅，我隨即進房換掉累贅婚紗，衣服還未帶過來，沒得替換，秦姍姍說等一等，便上二樓夏青青的舊房間去，捧了一條水粉調調的淺綠色小裙來，是夏青青從前極其中意的一件，奔三的大齡女青年也能穿出少女嬌憨氣息。卸下新娘濃妝，十七歲的年華花一樣綻放。笑著，眼唇之間隱約散出灼熱的光。秦姍姍側身靠在門牆上，歪著頭看我，彷彿再看數月未見的戀人，輕嘆著，&ldo;總覺的自己還年輕，今天與你相比，才不得不承認，我是真的老了。這裙子總算找到主人，無與倫比。是啊，再沒有人可比，誰說你像夏青青，現在看來一點也不。你渾身上下透著一股鮮活勁兒。她呢？好像隨時隨地要心臟病發。&rdo;我皺著眉，好奇問：&ldo;姍姍姐，聽起來她好像不太好相處，你‐‐是不是不喜歡她？&rdo;她低頭從手袋裡掏出香菸與打火機，緩緩走入暖黃色婚房，坐在沙發上，脫掉利器一般的高跟鞋，伸長了腿，長舒一口氣，隨口問：&ldo;介不介意我抽根菸？&rdo;未等我回答，已經點燃了含在嘴裡。那口唇嬌紅似血，舉手投足間都是女性的極致媚惑，訓練有素或是天性使然，與我何干？我又不是同性愛，&ldo;她是太好相處，軟柿子，誰捏一把都不知反抗，連柳曼姿那種貨色都敢欺到頭上去。呵‐‐到最後死了也活該。好了好了，不說這個。說說你問什麼會答應嫁給夏知秋，他有哪一點最吸引人？&rdo;我想了想，轉過身去對著鏡子整理髮辮，語氣不屑道：&ldo;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誰讓他拼了命地對我好，我扛不住，到最後也就接受啦。不過現在想想，我也不虧，他長得好看，錢也挺多，性格什麼的暫時還不知道，反正不會好到哪裡去，也不會壞到哪裡去啦。&rdo;你求而不得的，在他人眼中卻是可有可無之雞肋，我透過穿衣鏡，終於在秦姍姍眼中望見沉痛的、憤怒的顏色，她終於嚐到苦楚，但這僅僅是開始而已，請盡情地享受嫉妒、仇恨與背叛。靜了靜，秦姍姍忽然說：&ldo;下雨了‐‐&rdo;細雨似銀毫，針針線線串起已故的秋。窗外透著澀澀寒意，我去關窗，卻又遇見他，默然站在庭院中，雨滴墜在他肩頭又散開，彷彿為他深灰色西裝凝上薄薄一層霜。寰宇寂寂，唯他孤身一人入了冬。我立於窗前與他久久對望，他眼中仍藏著懇求，而我，竭盡全力掩飾我的踟躇猶豫。再沒有可能，學著從前的夏青青不顧一切奔下樓去，抱住他，抱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