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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多,他突然接到來自駐東國維和部隊指揮部的電話,是羅戰打來的,說李瓚出大事了。他被一顆近距離的人肉爆破炸彈炸傷,命懸一線。羅戰當時沒有更多的訊息,只是讓他做好心理準備,並通知李瓚的家人。聽到“通知家人”這四個字,陳鋒便清楚了事態的嚴重性。那個下午,陳鋒幾乎急瘋了, 四處找人打聽, 託人幫忙。直到深夜才斷斷續續拼湊出整條線索。李瓚離爆炸物太近,當場昏死過去;送到臨近的戰地醫院搶救, 顱內受損, 肋骨斷裂, 刺破肝臟, 小腿骨折, 更別提多處臟器受損和皮開肉綻的外傷。如果不是防護服,他早就喪命了。上頭的命令是無論如何要把人搶救回來。戰地醫院能力有限,當地軍力第一時間用直升機把人運去鄰國首都,召集最優秀的專家醫生手術,搶救了十幾個小時。李瓚受傷嚴重, 昏迷一週才醒;而後傷情反反覆覆, 數度陷入危急狀態, 半個多月後才漸漸穩定,轉回國內。一個月後,身體他處的傷在頂尖醫生的治療下逐漸好轉,但雙耳聽力損毀嚴重。上頭給他請了最好的專家治療。然而一次次的手術後,雖有聽力稍微恢復的跡象,嚴重的耳鳴和頭暈幾乎要廢了他。專家們一次次試驗,一次次束手無策。他像一臺一次次被維修的機器,瀕臨極限。如今,轉眼已過去三個月。美國,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聖誕節剛過,紐約市寒風凜冽。陳鋒立在醫院緩緩上升的觀光電梯裡,樓下是紐約市繁華的街道,街上一派節日氣氛,可他無心看風景。李瓚站在他旁邊,面無表情看著虛空,窗外的風光像流水一樣從他眼瞳裡劃過,不留半點痕跡。陳鋒忽想起李瓚剛被送回國的時候,一日一日地躺在病床上,明明醒著,卻閉著眼,不願意和外界有任何交流。一連很多天,他一句話都不說。直到有次護士給他換衣服,陳鋒看到他後背上跟蛛絲網一樣密密麻麻的傷疤,觸目驚心,才能隱約想象到爆炸那一瞬他經歷了什麼。陳鋒說:“阿瓚,別怕,會治得好的。傑克遜是全美最好的耳科軍醫,他之前給你做的手術不就很有效果,能聽見一點聲兒了嗎?慢慢來,會好的。”李瓚沒應,一動不動。陳鋒握住他肩膀,將他轉過身來,問:“沒戴助聽器?”“戴了。”李瓚說。陳鋒仔細一看,他右耳裡邊的確塞嵌著一個很小的肉色助聽器。陳鋒沒再多說,剛想嘆口氣,又憋住了。電梯到了,兩人走出去。傑克遜醫生從一個月前開始負責李瓚的治療,這次李瓚過來,是再一次接受手術的。他給李瓚做過檢查後,說:“想要恢復到以前的狀態,很困難,也需要很長的恢復時間。但我們慢慢來,根據恢復情況制定計劃,爭取每做一次手術,改善一點兒聽力,儘量透過助聽裝置達到日常生活的功能。至於能否離開助聽裝置,看以後的效果。”李瓚前段時間因身體虛弱患上肺炎,還沒完全好,輕輕咳嗽了兩聲,說:“現在,比起聽力強弱,更影響我的是耳鳴和頭暈。”“出現症狀的頻率和強度如何?”“隔一個小時就會有一次……”李瓚張了張口,眼神有些晦澀,低聲道,“聲音很大,像無時不刻在爆炸一樣。”傑克遜醫生不禁微微皺起了眉,卻又微笑道:“恢復期會存在一定的耳鳴和頭暈現象。你現在身體很虛弱,這也會影響恢復效果。不要急,慢慢來。”會面結束後,李瓚由護士帶去病房。他離開時,軍醫看了陳鋒一眼。陳鋒單獨留下,問醫生:“有事嗎?”軍醫嘆了口氣:“我上次給他做的手術其實很成功,就像我剛才說的,恢復期會存在耳鳴現象……可從他描述的狀況看,他感受到的嚴重程度已經超過了我從醫學上看到的實際程度。”陳鋒聽言,只覺頭皮發炸,他用力揉了揉額頭,問:“意思是,您也沒有辦法嗎?”傑克遜說:“我在想,李少尉他……是不是心理上存在一些問題,阻礙了他潛意識上的恢復;或者說,加強了他感受到的症狀。”陳鋒說:“他是一個拆彈兵,卻被炸彈炸傷,肯定會有心理陰影。現在,他只要一碰到拆彈的事,或者說只要一想,腦袋和耳朵就會很痛苦。”軍醫道:“我見過的很多拆彈兵都有他這種情況。近距離被炸彈所傷,會留下嚴重的恐懼心理。不過,他這種程度,我懷疑可能有別的原因你們不知道。……不論如何,我建議你們多嘗試一些其他的治療方法和途徑。”“好的。我會注意,謝謝您了。”陳鋒從醫生辦公室出來,走去病房,剛要推門,聽見裡頭猛地一聲響,像是誰一腳狠狠踢了牆。這對陳鋒來說,是很陌生的。他停在門外,透過玻璃朝裡頭看。李瓚仰著頭站在窗邊,下頜緊咬,胸膛劇烈起伏著,拳頭也狠狠握緊。幾秒後,他用力吸一口氣,走動幾步想要控制什麼,可心裡的苦根本無法紓解,他深深彎下腰去,手撐住膝蓋,像要嘔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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