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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我去給你盛。”她點點頭, 連個猶豫都沒有,順從地轉身。看她在項桓面前老實成這樣, 桑葉實在怒其不爭,牙齒狠狠地磨了又磨。“等等, 我和你一塊兒去。”項桓正要跟上, 斜裡就橫過來一條細高的木棍兒。桑葉冷著眼看他,例行公事似的開口:“將軍, 進館內還請先淨手。”項桓頓在原處, 聞言宛遙也回過頭, 先是瞧了桑葉一下, 旋即才望向他。平日裡,醫館的來客不多,其實對此倒沒什麼特別嚴格的規定, 但既然這麼一提,自然無可厚非。“那就……去洗洗吧,院內有藥草,小心一些比較好。”“哦。”他如實地應了, 跟著桑葉前往耳房去洗手。自己活得隨便不要緊, 把病氣過給別人的確就不太好了,為此項桓難得認認真真洗了幾遍,覺得雙手簡直能發亮。他頗為滿意地在眼前攤開欣賞了一陣, 扯下巾布胡亂一擦就準備過穿堂。“將軍。”那根木棍兒又適時擋上來。項桓終於有些沒了耐性,“又怎麼了?”桑葉語氣平淡:“請卸甲。”“還要卸甲?!”有完沒完!他不過喝口湯,到頭來還得淨手寬衣,這麼隆重,面聖呢?饒是看他怒了,對方仍然有理有據的解釋:“您這身甲冑跑過疫區巡過京城,上頭說不定也沾了疫毒。疫毒無孔不入,館內又放置著曬乾的草藥,倘若汙濁一絲半點,對於疫區的百姓無疑是致命的。“為保萬全,請將軍卸甲之後再入內。”輕描淡寫兩句話頃刻間把他變成一個威脅長安城上百萬人的危險人物。項桓明白自己不佔理,但也不想平白受這毛頭小子擺弄,是以便怒目瞪他。後者迎著他的視線抬頭,面不改色地跟他對視。彼此的眼中都能瞧見一道細細電閃雷鳴。就這麼僵持了許久,項桓總算眼痠的敗下陣來,勉為其難地脫鎧甲——算了,他渴,想喝酸梅湯。沉重的鐵鱗甲卸下,周身一輕,驟然有種被扒光的錯覺。他活動筋骨,見桑葉去拾鎧甲,叮囑道:“喂,小心點洗,碰壞了你可賠不起。”後者並沒搭理他,捧起衣甲走了。進得院內的小客廳,宛遙已經在桌上備好了大碗的梅湯,正在往裡放冰,見他過來,頷首招呼了一聲,“來了。”“這幾日天熱,冰鎮的酸梅湯喝的快,先就這樣解解暑吧。”項桓端了一碗,一大口灌下腹去,冰涼酸甜,只覺一股清爽回甜的味道由咽喉湧下,直達肺腑。媽的,又活過來了。他側頭趴在桌邊撥出一口氣,宛遙見狀,把裝過冰塊的小盒子放在他頸項間給他降溫。像是滾燙的鐵器浸入冷水,涼爽得好似能嗤出一股白煙來。“你這幾天巡街,京城的情況怎麼樣?”她問。“還是老樣子。”項桓捂著冰盒懶懶地坐起身,“疫區裡的人越來越多,死的人也與日俱增。太醫署那邊沒動靜,聽說朝上幾個大臣倒是吵成一片。”“吵什麼?”“吵封城的事情。”他慢條斯理道,“有人覺得封城對於長安未染病的百姓而言極不公平,會加快帝都瘟疫的蔓延;有人呢,又覺得放任疫病肆虐後果將不堪設想。一派提倡飲鴆止渴,另一派提倡釜底抽薪。”宛遙聽了之後,有些不解,“怎麼個飲鴆止渴?”項桓忽然意味不明地一笑,“南邊的瘟疫並非第一次爆發了,你知道他們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是如何杜絕疫病的嗎?”儘管知道後面的話肯定不是什麼好訊息,宛遙還是老老實地搖頭。只見他伸手往脖子上一拉。“發現一個,殺一個,發現一對,殺一雙。同伍連坐,六親不認,哥哥殺弟弟,兒子殺父親,丈夫殺妻子,現實地獄,人間慘劇。”她聽完,抬眸微怔地望著他。“你看我作甚麼,又不是我提出來的。”許是發現成功地把她唬住了,項桓有幾分滿足地去端涼茶喝,“放心好了,大魏自稱是禮儀之邦,長安又是帝國的中心,礙於臉面,那幫朝臣不會真的做出這種野蠻行徑,平白落人口實。”宛遙轉念想想,也覺得有道理。“不過,”他語氣不緊不慢地補充,“要遲遲找不出治療的方子,有些事,也說不準。”所謂野蠻與文明,中間不過只隔著一念之差。當文明所倚仗的那堵牆坍塌之後,這些衣冠楚楚的名門士族未必就能比他們口中的蠻夷戎狄高貴到哪裡去。“姐姐。”門外的桑葉捧著一摞醫書進來。宛遙這才想起是自己剛剛讓他去拿功課的,“你放這兒吧,我一會兒就看。”他分外聽話地哦了一聲,“那我曬藥去了。”他臉上表情堪稱乖巧,溫順得簡直難以形容,和之前那張棺材板判若兩人。項桓端碗靠在椅背上,眯眼盯著桑葉的背影。“喂——”他碰了碰宛遙的胳膊,“我發現這小子好像老喜歡跟著你啊。”還真能稱呼,叫人不帶姓,一個模稜兩可的“姐姐”,佔便宜佔得不留痕跡,很會高攀嘛。“有嗎?”她回頭看了一眼,桑葉在醫館內年紀最小,又勤快懂事,但凡稍長他一些的總會呼來喝去的使喚,他也不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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