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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老成持重皺緊的眉不自覺地緩緩鬆開,神情從沉重漸次變成了怔忡。宛遙反應了好一會兒,也還是呆呆地仰著頭,直到項桓攤開手摁在她腦袋上,一直將她摁得微微低下去。“行啦,一個瘟疫而已,看把你緊張得。”“沒事兒的,我在戰場上都能活下來,豈會敗在這點小痛小病上。”他大概覺得手感不錯,也頗能理解為何季長川總那麼愛摸自己的頭,於是也跟著揉了兩下,“走吧,送你回家。”項桓在前面走,宛遙低著頭緊跟在後。兩個人都沒往鎮上去,行至牌坊下就停了腳,他屈指放在唇邊吹了個清脆的哨音,不多時自己那匹純黑的馬便嘚啵嘚啵的跑來了。項桓將她抱上馬,正夾馬腹時宛遙不放心的提醒:“儘管燒了艾,但是也不能掉以輕心。”“聽陳先生說,病發大約在三日左右,你這段時間不要出門,若三日後身上有紫斑出現,記得趕緊去醫館。”他握住韁繩,驅馬前行,應了聲:“好。” 回到長安城的宛家府邸, 項桓依舊是帶她翻牆入院。暮色四合,涼月冰冷如水, 因為提早支開了婢女, 此刻這附近靜悄悄的像是沒有人氣。等見她進屋關了門,項桓才按原路折返出去。宛遙獨自一人站在房內, 將黑未黑的天色從窗外照過來,裡面沒有點燈, 便是深藍的一大片。她放空了許久, 方從今天所發生的這一堆事情中回神,千頭萬緒剪不斷理還亂。宛遙站著深深閉目吸了口氣, 抬手往臉上拍了幾下, 讓自己打起精神。按項桓所說, 他給自己娘茶水裡放的是平日裡治療外傷時專用的一類麻沸散, 以曼陀羅、川烏、草烏細碾而成,一小撮的劑量,大概入夜之後就會醒來。她趕緊將所有的窗戶關上, 再給門落栓,迅速換下一身衣裳借火燒了。又仔細想了想,招來婢女讓她準備熱水和方藥沐浴。折騰到戌時初刻,宛夫人就來敲門了。“遙遙?遙遙……”宛遙隔著門應聲。“你幹什麼呢?把門窗關得這樣緊。快出來吃晚飯, 一會兒菜該涼了。”“我……”知道母親膽子小, 若如實相告定會讓她擔憂,但尋常的託詞又無法矇混過關。宛遙並不是擅於撒謊的人,言辭在口中斟酌輾轉, “娘,我昨日夜裡貪涼,可能染了些風熱之症。”“什麼?病了啊?”宛夫人一聽此話,門敲得愈發急了,“那還不開門讓娘瞧瞧!”“娘,這種時行的溫病會過病氣給旁人,若是傳給了你就不好了。”她忙解釋。“哪有那麼容易過給我的呀,你先開門再說——”宛夫人還在堅持。“沒事的。我自己是大夫,我自己能治,風熱症若初期治不好,極有可能演變成時疫。”宛遙只能如此嚇唬她。“這樣啊……”聽聲音,這個理由似乎有效,母親的口氣漸次緩和下來佳。“可總這麼把自己關著也不是辦法,你也要吃飯喝水的不是?”“一日三餐讓阿碧敲門後放在門口便是,我需要的藥也會寫在方子上……病情不嚴重的,應該要不了幾天就能好。”宛夫人見她計劃得井井有條,一時挑不出什麼毛病,只能妥協:“那好吧,你也不要逞強,自己倘若治不好記得及時告訴娘,娘替你找陳大夫來。”“我知道……對了。”宛遙想起什麼,補充說,“送飯的碗盤木質的即可,我用過的餐具使一次就要丟掉,一定要謹記,不能再用!”總覺得她有些太小題大做了,如此慎重的安排倒叫宛夫人沒來由得惶惶不安。“遙遙,真的不要緊嗎?”“不要緊。”她語氣平靜而溫和,“娘,你不必擔心,大概三天後病情就能穩定了。”三天之後,要麼回人間,要麼,下地獄。這種等待無疑是忐忑而痛苦的,宛遙從未有哪一刻覺得以往平平無奇的三十六個時辰竟是這樣的漫長難熬。每日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脫光衣服,自上而下,檢查身上的一切細節,連指頭也不能放過。因為封死了門窗,直到日上三竿,室內才勉強透進幾絲筆直的光,除此之外,周圍的一切都讓她感覺像是置身在監牢。實在無事可做的時候,她只好翻出沒讀完的醫書和女紅,來回忙碌,似乎專注於活計時,才能分散些許的注意力。身為醫者,宛遙比起項桓的百無禁忌,對於生死更有畏懼,殺人易,救人難,她知道一條命究竟有多麼的脆弱。幽靜的閨房暗無天日,然而外面的世界卻也一樣難以安寧。當項桓把疫病的噩耗帶到將軍府後,就在朝野上下掀起了一股洶湧的浪潮。瘟疫的源頭在梁司空府上,這個訊息不脛而走,第一個勃然大怒的自然是鹹安帝,朝會當著文武百官的面便掀了滿桌的奏摺和紙筆。但事情又非同一般,畢竟是人口相傳的瘟疫,押去刑部大牢不行,禁足在家也不行,最後索性先撤職查辦,在城東南悄悄闢出一塊區域把梁家人安置進去,派太醫署日夜留心觀察。儘管官府把事情捂得嚴實,卻堵不了漏風的牆,起先是一個兩個小聲議論,後來山樑鎮那邊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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