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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會有什麼用的。你不要白費力氣了好嗎?” 燕燕說:“外面那些西醫才沒用。他們就知道打針吃藥,怎麼比得上我們山中。小孩大人一發燒不管什麼就給吃藥輸液打針,那些東西副作用多了去了。有咱們的銀子滾雞蛋管用嗎?說不定你吃吃藥草,什麼亂七八糟的腫瘤癌症就全沒了。你等著,我去上山。” 燕燕對我阻止她的一套說辭恍若不聞,把我照顧完早飯後,就揹著竹筐去了山上。我一個人眯著眼在院子前面曬太陽。遠遠聽見李相南挺認真地在跟小孩子們說教:“泥石流不是山神發怒,它只是一種自然現象。就跟打雷一樣,打雷也不是什麼雷神在發怒,只是一種雲體之間的摩擦放電。相對而言泥石流就是一種比較嚴重突然的帶著泥沙跟石塊一起的山體滑坡的一種。什麼叫山體滑坡?山體滑坡就是山體上一部分岩石土塊在重力作用下整體往山下移動的現象。什麼叫重力?重力就是地球的吸引力,方向豎直朝下…” 顧衍之以前回來山中,從來沒有小孩子敢這樣圍著他問問題,更不會這樣一直纏著問個不停。他的姿態並不清冷,相反嘴角總是有點笑容,卻莫名地並不易讓人親近,在小孩子眼中更是一種疏離高遠的感覺。連燕燕也曾說顧衍之與我們不是一類人。即使顧衍之從來沒有明白表現過所謂兩個世界的涇渭分明,可他給人的感覺就是這麼鮮明。 我在和顧衍之住在一起之前,也有過這種感覺。之後不知到了什麼時候才慢慢將這種感覺消弭掉。後來想通,大概燕燕說的沒錯。顧衍之跟江燕南他們屬於同一類人,外表都罩了一層溫柔光暈,實際上卻拒人於千里之外。除非真正從心底接納你,否則你所體會到的溫柔表象就的確都是表象,所謂的疏離高遠也真正就是他們想與你疏離高遠。他們稍微抬一抬手就能顛倒你的人生,可他們極少會插手自己之外的事情。 這樣想來的話,我能如願以償與顧衍之結婚,享受他曾經無微不至的愛護和縱容,這樣的程度簡直不可思議。 從重力到為何會有地心引力,李相南終於被一群不按常理出牌的小孩子問到啞口無言。後者終於滿意,一臉得意地揚長而去。我在他們路過我面前的時候叫住其中一個:“你們怎麼沒有去上學?” “一個星期以前老師走了。學校裡就沒人了啊。”說完就跑開了。 在我上一次回來的時候,鎮長和顧衍之坐在一起絮叨了很多事。大都是鎮上瑣事,我擔心顧衍之會厭煩,可他只是安靜傾聽,一面在桌子底下緩緩摩挲我的手背,眼角眉梢無半絲倦怠之意。鎮長提到的其中一個問題便是希望小學的師資。從十年前那場地震開始,這個村鎮上再沒有人來支教超過兩年的時間。大都是一年或者半年就走,有時逢上冬日大雪封山,又沒有老師來,孩子們不學習的時間就要長達小半年。接著便又提起我的父親。這樣窮山惡水的地方,父親曾經一待就是十幾年,是真正的不容易。 這些年來我每次回山中,總能在父親墓前看到一些祭品擺放。皆是來自這鎮上老一輩的村民。杜思成這三個字,在這個村鎮上漸漸流傳成為一個不大不小的傳奇。他們不知道在大山之外,杜思成生前一幅畫可以賣到什麼價錢,他們只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在二十多年前來到山中,教人識字,救人疾病,又最後用生命在地震中救出十幾個孩子。在他們的眼裡,感恩這個詞意義很重。 這些年我每次回來山中,總是能受到許多老人的許多禮待。與每次都順便帶來捐款和物資的顧衍之無關,只是他們在回報父親曾經給予的善意和德行。 我總覺得,父親始終是在無聲看著我的。他從不在夢中講話,卻常常出現在夢中,帶著安靜沉和的笑容。這些年除去骨癌,我遇到的全都是好運氣。包括遇見顧衍之,被他喜歡,與他結婚。相較於周圍的其他人,我總是順遂心意。即使有一點波折,結局也往往比波折更美好十倍。這麼幸福,我總隱隱覺得是源自無形中父親的庇佑。 我和李相南在到達山中的第四天,開始給鎮上的孩子們上課。地點在燕燕院前的空地上。我負責小學前三個年級的語文數學,李相南負責小學四五六年級的語數外。這樣一天天下來,我和李相南總算基本擺脫了鎮上唯二兩個不事生產年輕人的頭銜。 除此之外,我每天都要被燕燕塞喂不少草藥。以及被李相南塞喂不少西藥。這種情況持續了大概半個月,我基本處於了遠遠看見藥湯和藥片就想吐的狀態。有次艱難吞藥片的時候被一個前來問數學題的小孩子看到,睜大了眼問我:“杜老師,你得了什麼病?” 我啊了一聲,說:“不治之症。” “什麼叫不治之症?” 我說得和顏悅色:“就是不用治就能好的病症。” 李相南在一邊涼涼說:“杜綰你別誤人子弟啊。” 今年的最後一點春光,就在山裡這種再平淡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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