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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芳接著道:“我再長大一點兒。就去研究水利,研究自來水系統,研究經濟規律。只要我活著,就一點一點做。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不僅僅是嫁人生子。別人會的我不稀罕,我要做的都是別人不會的。我曾經愚蠢的以為自己能受得了內宅的無趣。可是當外面的世界撕開了一個小口子,哪怕一點點。就發現自己再也再也忍不了那樣的無趣了,簡直一天都不想忍。我覺得那是在浪費生命。寧可替殿下做玩具,寧可把自己累的腳打後腦勺,寧可……遠赴邊疆,哪怕很有可能會死。所以我不會後悔,再讓我選一次,哪怕陳恭沒帶彈弓,我也會衝到殿下面前告訴他,殿下,奴有一物,世人皆不曾見過。普天之下不缺一個會生兒育女的葉庭芳,但永遠缺一個會修橋鋪路興修水利的葉庭芳。”庭芳 喵喵喵血!鋪天蓋地的血!刀割在肉上的聲音,好似尖銳的沙礫;刀割在肉上才觸感,好似凌遲。凌遲著對方,凌遲著自己。血染在身上,化作一個個的小蟲,鑽進肌膚,卡在骨頭的每一個縫隙裡。然後慢慢佔據全身,侵入五臟六腑,最後捂住了他的口鼻,無法呼吸。窒息了!徐景昌從噩夢中醒來,衝出賬外不停的嘔吐。幾乎把身體裡的每一點水都吐出來,直到吐無可吐,才可以順暢的呼吸。徐景昌疲倦的回到賬中,大口的喘著氣。軍營裡的夜不是純粹的黑,四處有照明的火把與巡邏的人。藉著微弱的光,望著帳篷弧形的頂,他無力的倒回床上。我殺了人。這四個字似魔咒縈繞心間。不是有血海深仇的蒙古人,而是因為活不下去才變成的流民、是同類。如果不是天災人禍,他相信那些人跟他一樣不想殺人。他不明白天下怎麼變成這副模樣,鬧的要自相殘殺。就好像他一直不明白,定國公府爭個世子位都要爭到趕盡殺絕。他記不住所殺之人的臉,只記得臨死前那扭曲的表情。殺了人之後才知道,那一瞬間所擁有的並非勇氣,而是恐懼。他想活,對方就必須死。徐景昌幾乎哭出聲來,他不想殺人,一點也不!尤其是被逼入絕境的……昔日的好人。徐景昌倒了杯水,強迫自己平復心情。帳篷裡只有他一個人,算盤和算籌都給扔去了新兵營。因為伺候他不單沒前程,在前線沒有自保能力的話也很危險。何況他長大了,不需要人拿他當孩子伺候。但是從小就被前呼後擁的人,在臥室裡只剩下自己時,孤獨感幾乎是迎面砸來。尤其是做噩夢的時候。胸口的噁心感揮之不去,徐景昌抑制不住的開始懷念母親。他的母親是溫柔的,牽著他的手走過最無憂的歲月;他的母親又是強勢的,見慣了孃家的種種齷齪,嫁到夫家來,就手起刀落的收拾了一切。定國公府的當年,看起來多麼霽月風光。每個人都有事做,每個人都洋溢著笑容。直到定國公偷腥還要帶回家裡。唯一不贊同的,只有母親對待那個青樓女的手段;就好像他噁心繼母但從來沒想過動手收拾她一樣。真正應該對付的,並不是她們,而是定國公。想起京中的一切,徐景昌的目光慢慢變的堅毅。軟弱與恐懼從他身上漸漸退去。趙總兵初上戰場的時候,也不過這個年歲。或許他也軟弱過,但都過去了。一個坎兒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清晨的陽光照亮了土地。庭芳木呆呆的任由平兒擺弄她的頭髮。這個年紀,不管男孩女孩一律都是兩個包,不用梳花樣子戴首飾,速度快了許多。庭芳還沒反應,平兒已是擰著熱毛巾給她擦臉了。大同的風很烈,平兒跟刷牆似的塗了厚厚的面脂,又幫她把脖子與手都收拾好,才道:“四爺略站站,我給你換衣裳。”庭芳才醒過神來,在馬車中站起,穿上薄棉衣,還裹了件披風。下了馬車冷風一吹,清醒了好些。庭芳拍拍自己的臉,想著今日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暫把昨日的心事丟開。一陣香味傳來,徐景昌在不遠處喚庭芳:“方哥兒,快來吃飯。”庭芳順著聲音望過去,火堆邊已圍著一群人。葉俊文主僕三個帶唐池瀚與幾個親兵,都在那處。庭芳望了望天色,知道自己起晚了,趕緊跑了過去。早飯沒什麼特別的,依舊是臘肉粥就饅頭。現在物資匱乏,有臘肉吃就不錯了。想吃好些的,還得等過兩日的輜重到了才有。飯畢,趙總兵的文書晃了過來,先向眾人見禮,再自我介紹道:“小人段宜修,總兵派我來與葉郎中交接些許瑣事,再則帶徐提調與葉公子去看作坊。”葉俊文如今光桿司令一個,能交接什麼?他最會的就是分派活計,制衡下屬,以及拍上司馬匹。屬於典型的官僚。做實事的與純人事自古以來就是死仇,趙總兵看葉俊文十分不順眼。他官階比葉俊文高,雖然武不如文,擱不住他有超品國公與國舅雙重身份加成,不想搭理就不搭理。權當葉俊文不存在。段宜修也是遇見了,隨口打聲招呼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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