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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述最後在洛陽點出了第七個點,問:“現在呢?”陳星看了一會兒,項述把這些點從北到南連了起來,變成卡羅剎、哈拉和林、陰山敕勒川一條轉折的線,再連到洛陽後,中原大地則呈現出一個方形。長安、襄陽、建康、洛陽的中原四城,成為勺身。北方三個地點,成了勺柄。“北斗七星!”陳星驚訝道。項述說:“天權星,就在洛陽,根據我的猜測,這七個地方,都需要充沛的怨氣,才能一併發動萬靈陣。屍亥在襄陽、卡羅剎、哈拉和林與敕勒川、長安的計劃,原本已經成功了,只是受咱們的阻礙,才被奪走了法寶。而溫哲與他的那條龍……”陳星喃喃道:“則是為建康蒐集怨氣。”項述點了點頭,說:“接下來,就是洛陽了,不過法寶在咱們手裡,屍亥缺了法器,一時半會兒,以神州大地當作陣法的邪術,應當無從施展才是。”陳星最開始時,一直以為所謂“萬靈陣”應是七處陣法,卻始終沒有找到實際上的佈陣,但這麼看來,也許沒有陣,或者神州大地上這個沿著地脈走向的北斗七星排布,就是陣本身。也即是說,屍亥原本將利用魃王們,分散到這些地點,待得苻堅揮軍南下,則在最後一場規模浩大的獻祭之中,一舉復活魔神蚩尤。“明天我去南屏山。”項述說,“夜深了,回去歇著罷。”陳星“嗯”了聲,只見項述扣指一彈,勁風所至,燈火熄滅。原本陳星是想借著酒意,來找項述聊聊,沒想到項述除了驅魔司中之事,也沒話與他說,陳星當即體會到了項述那句“你腦子裡就沒別的了嗎?”又見項述明顯沒有留他的意思,只得出了房門,卻見他拿了羌笛出來,坐在院內一張矮榻上,抬腳踩著井沿,試了試音。“你要吹羌笛嗎?”陳星於是問。項述抬眼漫不經心一瞥陳星,皺眉道:“還不回去?”陳星只得轉身離開,剛走出幾步,卻聽見背後響起了那首熟悉的“浮生曲”,較之在哈拉和林所吹奏的,卻又柔和了許多,少了鏗鏘壯烈之意。陳星背對項述,聽著秋風裡傳來的曲聲,停下腳步,回頭一瞥,只見項述赤裸半身,肌膚上被鍍上了朗月銀輝,一襲白褲如雪般,鬢角垂著青絛,閉著雙眼,神情專注,將起未起,當真如玉琢一般。曲聲一起,謝府內淙淙流水、巍巍石山、浩浩秋竹,一瞬間彷彿都有了生命。在這明月朗照大地的夜裡,陳星不知為何,似乎聽出了曾經在哈拉和林時,沒有聽懂的曲中之意。起音時,那孤寂的一段,竟是讓陳星彷彿看見了襄陽,二人初識的那天,項述在浮生曲中寄託了什麼回憶嗎?緊接著曲聲裡又帶著萬國千鍾,盛世長安的風貌,再接下來,調裡竟是隱隱有著幾縷敕勒川下草原的孤曠之音。是他多心了,還是項述確實借羌笛在回憶?陳星迴到房前,取下房中的古琴,撥弄了幾下弦,和上了項述的羌笛浮生曲。兩人的臥室雖遙遙相隔,曲聲卻清晰可聞,彼此應和,陳星這邊琴聲起,項述那邊則明顯地一頓,似乎被突如其來的琴聲打亂了心緒。但不到數息,項述便調整回來了,陳星輕奏古琴,項述的羌笛聲接了過去,及至到得琴聲與羌笛同時一轉,彷彿心有靈犀般,轉向江南一地的柔調。陳星聽出來了,並非自己胡亂猜測,項述確實在以羌笛訴說著什麼。而他還未聽出浮生曲裡更深的意味時,項述羌笛已收,謝府上於是重歸於寂。陳星怔怔坐著,不斷回憶笛聲裡的過往,就像浮生大夢一般光影陸離,只隱隱約約,投出少許光來,那情景卻說不真切。待得又過良久,再不聞笛聲,陳星撫摸琴絃,撥了一下。“咚”一聲輕響。項述收羌笛後正想起身,聽見這琴音,復又坐了下來,仰望那秋夜晴空,月暈帶著淡淡的光芒。陳星又輕輕撥了下,發出幾許顫音,繼而低頭看琴,行雲流水地彈將起來。那曲子乃是晉人嵇康所作“廣陵散”的一部分,相傳嵇康被司馬家賜死,臨刑之前奏廣陵散,而後從容赴死,那曲中洋洋灑灑,不問餘生,唯獨寄情天地。項述聽了一會兒,起身推開門,走向東廂,站在月色下,透過長廊只見陳星神情悠然,嘴角帶著笑,彷彿大家都睡了,唯獨他在自娛自樂一般,那廣陵散中更帶著幾許少年生機,一掃嵇康本意。陳星小時候在家中學了琴藝,卻很少撫琴,父親更說過“音律會出賣一個人的內心”。現在想來,總算明白了那話中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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