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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書生扮相,青衣綸巾,神色倦怠,厭世的眼裡充滿嘲弄。“真可悲啊。”四個字,把他隨雖裴景出行這一路,所有的卑微惶恐以及近乎醜陋的羨幕,都揪出來。五臟六腑炙熱像是被火在燃燒。血液滾燙。體無完膚,他是真的,很可悲啊。 季無憂所遇季無憂自己彷彿整個人處於烈火之中, 心中一股血氣在肆意橫流,大腦崩潰。痛得他大吼一身, 半蹲下來。經脈寸斷,新血滋生, 脫胎換骨。那個從神像裡走出的青年說:“我一直在注視你,從你進來這裡就開始——蠢, 懦弱,無能,不善言辭,自卑膽怯, 這樣卑微的你, 有什麼資格去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心智不全, 資質一般。除了體質特殊外,其餘平平。”他開口,像是詩書寫到最後一筆, 冰冷煞氣定最後結局。“此生,大道難成。”青年轉著筆, 灰白不健康的臉上只有淡淡譏諷。他不是在激勵他,也不是為點化他,單純以外人的視角評價他。“季無憂,你憑什麼活著?”像一個挑剔的神。狀元廟裡一片漆黑, 旁邊空無一人。他半蹲在神像前, 頭痛欲裂。憑什麼活著。第一個有人問他這樣的問題。但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好像已經思考了很久了。憑什麼活著。如果不是運氣好, 其實他已經死很多次了。娘還在世時, 就說他出生的那一晚,電閃雷鳴、天昏地暗,山裡的野獸焦慮又恐懼地尖叫整整一天,差點把產婆都要嚇跑。萬幸他出生了,他出生的時候身上還有一層淡淡金光。娘說,這是有福氣。但村裡人都罵他是剋星,因為那天晚上,村裡所有家畜都暴斃而亡。而他也真如此,克父克母,克身邊的一切。喜歡的永遠會死去,擁有的馬上會消失。他像是被人詛咒,被一個藏起來的死神捏著脖子。但一直沒下手。小時候,被村裡同齡的小孩子推下水,水鬼抓住他的腳往下拖,水冰涼又渾濁,光亂七八糟,他看到水鬼腫脹恐怖的臉,以為自己要死了,但是沒死。醒過來時,人躺在岸邊,衣服都是乾的,就像是場噩夢。有一天晚上毒蛇鑽進被子,牙齒已經靠上他的面板,卻突然就蛇身僵直,不動了。走在路上也會如此,莫名其妙掉下來的石頭,和總是遇到奇形怪狀的人。這種倒黴的現象消失在他五歲,莫名其妙沒的。但即便沒有詛咒,他活的也懵懂又可憐。那個差點害死他的小孩,一句道歉他就原諒了。不知愛恨,不知榮辱。而長到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了。入雲霄,暮雨歇歇,他灰頭土臉地來到迎暉峰,越過人群首先看到的,是高臺上白衣飄飄的少年。但求一敗,明亮瀟灑。如一道光。這是榮耀。而旁邊人的眼神,都是不含惡意的嫉妒和羨慕。他其實一直羨慕張一鳴,好像不用做什麼,就能成為眾人的焦點,於是想要去模仿他。他們入了上陽峰。穿上了同樣的衣衫,帶起了同樣的發冠,但討好的性格寫入骨子裡,他永遠成不了張一鳴。那個一句話得罪所有人的張一鳴,來去如風,自信瀟灑。張一鳴是個好人,看他孤獨一人,想要幫助他,帶他出來,帶他認識他的朋友,可沒有用。他一直就像是個局外人,身處在他們不同的灰撲撲的世界裡,那種刻意的照顧更像是以另一種方式展現他的可憐。他們談笑風生,他一句話都插不進去。和扶桑單獨相處的時候。他一直暗中學張一鳴握劍的手法,被她發現了。少女眸光落到他的手上,一愣後,笑出聲:“喲,你這是在學張一鳴嗎?”其實她只是調侃。可他神魂震盪,整張臉漲得通紅,手足無措,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如一個跳樑小醜。長大了會慢慢理解以前很多不懂的事。在狀元廟的那短短一炷香,他彷彿過了一生,被人點通心智,但他寧願沒有被點通。沒被點通,就不會知道自己以前惶恐無措的樣子,有多可笑,不會有壓抑在心頭難消的恥辱,比刀子更痛更煎熬。書閻說:“我真想殺了你,但是不能。她給了我永生,而你是她照顧的人,那群死人以我的名義裝神弄鬼,明天這個時候,你來這裡,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手刃這些瞧不起你的人。”瞧不起我的人……書閻說:“和你同行的四個人,三個沒把你放眼裡,一個恨不得殺了你。”“我忠於她,於是殺她所恨,救她所愛。你的性子必須用血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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