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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以覺說:“兩碗海鮮麵。”“兩份海鮮麵。還需要什麼嗎?”蔣以覺看徐牧,徐牧說“不需要”了。侍者彎彎腰,用通訊機請擅長海鮮的廚師進來。來了一名法國廚師,他向兩位客人用法語問好,就去廚房開始他的工作。他的動靜很小,只有肉類在鐵板上煎烤的輕微滋滋響,這點響聲不會影響他們靜謐溫和的氣氛。徐牧不經意瞥見緞面刺繡選單上海鮮麵的價格,汗毛差點全豎起來。心裡琢磨著,這裡的海鮮麵應該是金條做的,那個價都能供他大學食堂吃小半年了。轉念一想,這點價錢對蔣以覺來說多半零花錢都算不上,身上的汗毛也就豎得不那麼筆挺了。客人點的主食上來前,侍者先端上冷頭盤——昂貴的蔬果沙拉,土豆泥。隨後熱頭盤——煎魚塊、培根、牛肉、清湯、濃湯。餓到肚子快貼後背的徐牧,看見這些精緻的開胃菜,胃又開始沒禮貌的叫喚。“我能開始吃了嗎?”他替他的胃詢問。“當然可以。”得到允許,徐牧迅速拿起叉子,首先就叉起一塊魚肉大吃起來,隨後培根、牛肉,雨露均霑,一葷不落。“慢點吃,沒人和你搶。”“我餓嘛。”徐牧嚼著魚肉含糊不清地說。蔣以覺彎唇笑了一笑。其實在這張桌子上,素食比葷食還要貴上好幾倍。只不過,徐牧的父親常常帶著大包小包實驗培育的新基因素菜回來,每天讓徐牧吃難吃的素食,以致於徐牧對便宜的肉類更為憧憬。蔣以覺看著徐牧大肆吃東西的模樣,明明徐牧的吃相好看不到哪裡去,他仍看得專注入神,像是在欣賞什麼藝術品。“你學植物學的?”“今年大幾了?”“大三。”“再過一年就能畢業了。”“未必。就我這情況,想順利畢業估計不太可能。”吃夠了葷食,徐牧果斷向溢滿奶香味的土豆泥下手。“為什麼?”“現在的植物學專業中有兩大種學生。一種學生為了人類未來偉大事業而沉迷研究新基因綠植,好好學習天天向上。一種學生不管未來植物怎樣瘋長或萎縮,地球怎樣毀滅爆炸,都對這門無聊至極的學科提不起半點興趣。”咬了一勺土豆泥的徐牧,一本正經地說,“而我,完完全全屬於後者。”“你這麼不喜歡你這門專業?”“簡直討厭透頂。”“對植物不感興趣?”“不。只是討厭這門學科的教學方向。”蔣以覺實在不解,徐牧解釋原因。世界上的人說,他們出生以來見到的植物是畸形的。徐牧在教科書上見過上個世紀的植物,那時的花草樹木,彷彿人類的夥伴,在人們睜眼可見,觸手可及的地方。後來,草木害怕人類的汙染而拼命往天上爬,鮮花則是使勁往地裡縮。只可惜不管是上天還是遁地,它們終究躲不了繼續吸收由人類產生的汙染。因為一樣生物畸形發展了,好像什麼事情都會開始畸形一樣。無論是現在人的思想,還是因世界變化而越來越躁動的年輕人。以前的人還有愛護花草樹木加強環保的意識,而現在,人類已經不管這些原生態花草樹木的死活,一心想研究取代他們的新基因植物。“植物在這個地球上存在了二十五億年,是因為它們,地球才會出現生物,才會出現人類。但人類在逼它們畸形生長後,就想讓它們自生自滅。未來世界上的植物,不再是二十五億年前那些植物的後代,而是今天這些人親手創造出來的,可以更好讓人類利用的人工植物。我知道,適者生存,弱者滅亡。歷史一直都是這樣發展的。只是想到我會是親手毀滅原生植物的元兇之一,心裡就非常不舒服。”徐牧揚了揚唇角,說出他童話般的幻夢,“如果可以,我只希望讓以前的鮮花再次遍地開放,樹木回到我們身邊。”徐牧無疑說了一個真正偉大而又近乎不可能實現的美夢,這個美夢散發著於這世上最微弱的光芒。當代青少年對世俗的厭惡與抵抗,對真正和諧的追求,那種被世人稱之為“痴人說夢”沒有經過世俗“洗禮”的天真高尚,在他身上充分體現出來。或許在其他見多識廣經驗豐富的男人面前,這樣的夢話充滿著無知與無畏,充滿著純真與可愛。那些男人會利用這樣的純真,假意迎合他們,去掌控他們的心。但在蔣以覺眼中,這種感覺,竟似是久違的懷眷。蔣以覺大概在慶幸些什麼,懷念欣喜些什麼。這是一個人,歷經一百年後的新生,仍未失去的率真性情與純粹。他還是他,一直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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