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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同野多少有些可憐他們,眼見如此,也就陪易安安玩了下去。易金欽將廚房收拾乾淨,拿著塊洗僵的白抹布倚在門邊擦手,才吹熄的燭燈燈芯頂著一縷青煙,他背後的灶臺上擱著滿滿一碗飯,晚上吃的不少,沒有剩餘,估計是剛做完就盛出來了。綠葉菜和肉食碼放整齊,彷彿一種恭敬地奉獻。易金欽有個好手藝,廚房不在話下,居同野沒有給他打過下手也沒進過廚房,半掩的門後露出供桌的一角。易金欽父子二人相依為命,店裡僱的夥計只管一頓午飯,易安安的起居都是易金欽親自料理,從不假手他人,這碗飯是給誰的?做完飯後還要特地盛出一碗來。·月掛枝頭,十分清亮,卻沒那人一分好看。居同野終於能告辭回家,不過幾步路的距離,也走不下去,必須小跑。生藥鋪的院子比衙門的後院小得太多,杭州畢竟寸土寸金。後院擺了張桌子便佔去一半,沈吟一腳踩在空酒罈上,如踢蹴鞠,酒罈撞到桌腿再彈回來。一滴都沒浪費。沈吟和張圓的酒量都是極好,哪怕沈吟已經許久沒飲酒,區區一罈也不夠兩人分的,醉不算醉,醺不算醺。“你不是說你以後不喝酒的嗎!”居同野嗅著未散的酒味,在鼻子前扇了扇。好不容易抓了個機會,自然不能放過,沈吟一手支頤眯著眼睛看:“留你飯了?”居同野被他這麼一打岔也不想說什麼,彎腰撿起酒罈,拍了拍上面的灰:“還要還回去,踩爛了怎麼辦。”沈吟定定看他說話,忽的欺身過來,作勢要抱。居同野飛快地瞥了眼張圓。沈吟嘖了一聲,正要轉頭,一聲令未下,張圓施展輕功一閃而過,只見人影如飛蛾撲火,緊接著就是膝蓋骨磕在門框上的聲響,清脆入耳。張圓隨意一闖躲進了儲物間,堆積的全是一筐筐和一袋袋的藥材,濃郁藥味侵入鼻腔,瞬間酒醒大半,還扯著嗓子道:“你們隨意,我作壁上觀。”沈吟抄起酒杯反手砸過去:“你別跟老付學唸書了,有辱斯文!”他這麼一打岔,居同野趁機抱著酒罈躲開,沈吟沒能抓住他,道:“信不信我叫張圓把他嫂嫂綁起來。”“信你,但他不敢。”居同野躲得比酒罈子滾得還麻溜,見他不像耍酒瘋,意識到他不過藉機撒氣,逞逞許久未逞威風。張圓也聽見了,生怕被找麻煩,趕緊解釋:“大當家的,我不敢,綁誰也不敢綁嫂嫂啊,虎膽龍膽都不敢吶。”這個該死的張圓,不該說話時就跟話匣子漏了似的。居同野想起正事來,把酒罈子往桌上狠狠一磕,怕磕出個好歹來倒地有分寸。他沒喝酒,倒是被燻紅了臉:“有正事跟你說!你就不能冷靜會。”沈吟往椅子上一坐,想著反正天大的事也比不了春宵一刻,且聽他怎麼說,抿著嘴收斂地笑:“附近又開了家生藥鋪跟咱們搶生意?”居同野頭疼似的錘了錘腦袋:“不是,隔壁易掌櫃好像在養鬼。”好似燻了安息香,只能聽到井中地下水悄然流動的聲音。張圓小心翼翼探出半個腦袋,只露出一隻眼窺探。沈吟笑得很淡,眉頭卻擰得深沉,如被煙籠的玉皇山,語氣也極淡:“這旁邊又是靈隱寺又是雷峰塔的,不應該。”居同野只得他這是放在心上了,便道:“我在易掌櫃家吃飯的時候,發現他在擺菜上桌前多留了一碗飯,菜肉堆得整齊,明顯是給某個重要的人留的。最關鍵的是,我偶然瞥見他在廚裡擺了供桌。他家原本沒有這些的,被我看見還躲躲閃閃想要遮掩。”沈吟不在乎人家供奉鬼,光天化日人模人樣,陰影下誰還沒個畜牲的時候,不過既然只有一牆之隔,不管不成,誰知道哪天一不留神就不長眼了覬覦他的人,防範於未然總沒錯。“張圓!”沈吟喊了一嗓子。張圓怎麼躥出去的怎麼躥了回來,刷的一下出現在沈吟身後:“大當家的您吩咐。”沈吟朝隔壁揚了揚下巴,輕言慢語也帶了些不容抗:“都聽見了吧,去看看。”“等等!”居同野趕緊攔著他,這一攔多了些肢體接觸,就見他的一隻手正好搭在張圓胸前。平日裡跟兩個夥計幹粗活,沒少肢體接觸,他渾不在意。張圓如鷹隼猛地躥到角落,抱頭縮成一團,心中默唸:“我是塊石頭是塊石頭,他看不出來看不出來——不對……我是塊石頭是塊石頭,刀槍不入刀槍不入……”沈吟愣了愣才明白張圓這是在躲什麼,不由得眉開眼笑,襯得天上月也拿帕子遮臉羞於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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