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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姑娘這話錯了,我自知尚不足以匹配‘才華橫溢’四字的讚譽,更不敢貿然擔此盛名,又哪裡來的毋庸置疑呢,但就‘詩’而言,眾位兄長都是個中翹楚,自有定論。”

九疑低眉斂目,不卑不亢地回應著,她的聲音在這片刻的寂靜中顯得格外清脆而坦誠。

聞十九娘還想辯駁一番,可又不知從何辯起,只覺九疑還挺有自知之明。

九疑悄然望向靜默不語的聞十七娘,但見其黛眉微蹙,似有萬千思緒隱於其中,卻並未即時發聲。

她略微整理心緒,復又說道:“世人常言‘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竊以為,只要真情實感,每一首詩都有其獨特的價值所在。”

言至此處,九疑的目光再度與聞十七娘的眼神交匯。

孫六的笑聲在此時衝破了短暫的寧靜,他拊掌大笑道:“桑妹妹所言極是,今日大家共聚一堂,本就是為暢所欲言,何必過於拘泥於褒貶之間?”

這話一出,鬆懈者有之,心絃緊繃者亦有之。

只見聞十九娘面上神色如煙雲般變幻莫測,原本那份因嬌嗔而生的微慍此刻已被惶恐不安取代,不禁暗罵孫六這個愣頭青,這話不是明擺著說她是在貶損桑九疑麼,只好看向聞十七娘。

聞十七娘一雙明亮的眸子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四周,而後輕輕頷首。

還未等聞十九娘組織好語言,那邊亭中的俞修已然開口:“孫六所言確有道理,今日之聚,旨在雅集,不較短長。”

他的話語如同金石落地,擲地有聲,見身側幾人皆頷首贊同,又道:“該十三弟了。”

直至此刻,孫六猶沉浸於俞修說的話,久久未能回神。

今日這般情景,委實罕見,那個不屑與他同調的俞修,竟然公開讚許了他的言論。

孫六暗自思量,若父親知曉這事,定會大感欣慰,畢竟一直以來,父親都拿俞修作為典範鞭策他,回去可得痛飲幾盞!

毫無疑問,今日魁首又是俞修,那塊端硯終究重歸其手。

彼時月華初上,俞修孤身赴四房院落陪俞四夫人用膳,讓青楓在九疑與六娘分開之際攔住她。

“桑姑娘,我家公子命小的在此恭請姑娘,煩請移步至舊時約定之地,公子說有東西要交給姑娘。”

九疑抬起清澈的眼眸,想問的話徘徊在舌尖,卻始終沒能滑過唇齒的關隘,終是頷首應下。

其實她是想問俞修怎地不將東西交給青楓。

昨晚明明見過,撫琴之後他送她到竹林盡頭時感物興懷,不自覺地吟了幾句。

她囁喏半晌也只對著幾片摻雜了些微黃的竹葉磕巴著作了兩句還算工整的詩。

俞修只微蜷著手抵在鼻端笑,他說“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

這番言語於她而言如同新月破雲,她初次體悟到了詩詞的真諦,也是在今日說出這番話時,她切實發現,原來根本不需要刻意去記。

所以,俞修究竟要給她什麼。

俞修到四房院兒裡時,正房燈火通明,已擺了飯,母親早已在座等候。

四夫人輕挾一箸鮮嫩魚片,邊品嚐邊瞥向俞修,隨口道:“聽聞你在你祖母那要來的丫頭還未進裡間伺候過。”

俞修放下玉箸,拭了拭唇角,半起身盛了盞金絲燕窩置於四夫人身前。

“母親怎的也開始關注這些日常瑣碎之事了。”

四夫人則抿嘴一笑,隨意調侃道:“哪裡是我關心,不過是順口一提罷了,只怕過不了幾日,你那祖母又要往你院子添幾個既伶俐又貌美的丫鬟呢。”

俞修知道母親並未說笑,以祖母的性子的確會這樣做,晨起去上房請安還問了絮娘近況,對此,他也只是含笑應對,繞了幾個彎也就過去了。

“祖母的性子”俞修憶起母親幾乎每日都要在上房立規矩,動輒就受到祖母的諸多“關懷”,父親身邊自然不乏祖母身邊的人。

頓了幾息,又道:“母親受累了。”

四夫人輕輕點頭,她明白兒子話語中的含義。

最初嫁進來那幾年她整日與婆母周旋,既要防止婆母過度干涉他們這一房的事,又要時刻留意夫君身邊的鶯鶯燕燕。

不過近些年她淡然了好些,隨她們去吧。

正當四夫人優雅地持箸,準備再品味那一箸鮮嫩的魚片時,就見俞修已起身欲走。

四夫人微微一愣,柔聲詢問:“怎就吃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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