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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趁夜潛渡,過黃海而到大東溝一帶上陸,那裡現在有淮軍幾個營頭在,算是將他交回給李鴻章了。
李鴻章親筆致信給徐一凡,而徐一凡也爽快放人。他上船之後,這條北洋派來的小船上的人,又交給了他一封李鴻章的親筆信。
信上寫了不少,是老頭子不用記室。自己親筆寫下的。多是白話,娓娓如家人傾談。
“…………蓮房,算了。你做這事,為的什麼,我自然明白。當了一輩子的裱糊匠。你們什麼心思。我再明白不過了。北洋暮氣已深,在這裡。除了做官,已經無法做事。
徐一凡這人,你還看不明白麼?他是在走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啊。我們在大清內部,奮力地朝上爬,大家橫豎都一樣,誰能出頭,看手腕了。而徐一凡呢,卻一直遊離在大清體系之外,打南洋,打朝鮮,打日本…………養望待時。他有朝自己人開一槍,動一刀否?有在國內爭權奪利否?
當大清將所有能走的路都走到盡頭的時候,他自然就成了天下矚目的物件,到時候天命歸屬,就不言可知了。逆而奪取,他逆得漂亮!雖然前途難知,他不知道還要應對多少明槍暗箭,這老大帝國,是不是能被他一人撬動,還說不明白,但是有人守著最後一點希望,總是讓人覺著安慰?
宦海沉浮,我早已心力憔悴。曾文正公師尊大人,曾寄望於我,能做點事情。到了如今,又做了什麼?無非門下走狗而已。太后已電我,兵餉兩物,絕不調往遼南。而日人朝鮮敗亡,必深入遼西,攻我威海,甚而直入直隸。局勢如此,帝黨束手,後黨復起也水到渠成。無非我李某人替罪羊而已。藉此機會,我已盡力向威海調兵增餉,望好歹守住威海,也算一個交代。能否成功,聽之而已。
此戰已撥動國內風潮,老頭子為大清強撐之門面,已剝落無遺。列強必群起而逼我,我卻實束手無策以應對之。九泉之下,如何見師尊大人?
要老頭子自己來興革,那是萬萬不能。但別人奮發,事到如今,能少擋點路也好。北洋我已號令為難,此次戰事,可有一兵一將為我死戰?帝黨猶自掣肘,後黨又要我當替罪羊,心灰意冷,莫過於此!你我相交十餘年,還看不透麼?
我厚著老臉,將你要回,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一起退下來,看世事沉浮,老死榻上,也是一生。且看徐一凡走得如何…………”
楊士驤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裡,這兩年和徐一凡的糾纏應對,徐一凡的所作所為,一樁樁的在他腦海當中掠過。
逆而奪取…………逆得漂亮!眼下他已初步養望而成,天下已經寄望於他能挽此戰事,再到什麼時候,就寄望他能天命所歸?其間定然精彩無比,波詭雲黠。
可惜,自己看不見了…………
中堂是老了,雖然靈醒不減,還能看明白徐一凡。可是偏偏眼前地事情,他卻因為離得太近,而料理不清。
他還能回去麼?中堂以為能憑自己威望,將他的事情壓下來。可是北洋上下,誰不會擔心徐一凡會主動掀出來,並藉此掀起大獄?多少北洋上下牽連其中啊,收買盛軍軍官的資金,明裡暗裡對他施加的壓力…………。與其這樣,不如主動和他自己切割清楚。到時候那些同僚會怎麼對付自己,不問可知了。與其受小人折辱,牽連家人,不如歸去。自己死了,中堂也就明白了,看在他自滅自口的份上,這事兒,就是真的按下去了。船艙內幾個船工和領船的人,正在推著牌九,當莊的人正抓到一副好牌,滿臉大汗地等著閒家下注。全神貫注的時候兒,就聽見外面一聲水響。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閒家催促:“***快開牌,一翻兩瞪眼!今兒通吃就七八次,真***邪門兒了!”
莊家搖搖頭,攤開牌九:“前八後八,八八關!老子又沒弄鬼,通吃你們也得認了!”
公元一八九四年九月十二日,大清直隸通用道,淮軍營務處總辦楊士驤投水死。李鴻章奏報,楊道自戰事起後,居中運籌,心憂國事。旅順陷落,常責己效國不周,徘徊長嘆,以死明志。
朝廷追贈美諡,以尚書典操辦後事,並宣付史館,入祀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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