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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醒嗎?”紀淵嗓音沙啞,雙目無神。
“這、已非藥石可醫,要看謝大人自己的想法……”
太醫也無法準確回答,紀淵無力地點點頭。
很快,參湯便端了上來,阿福將人扶起來,紀淵想要親自去喂,卻發現自己雙手顫抖,什麼也拿不住,只能退到一旁去,看著侍從掰開謝霖的嘴,仰起頭來將湯藥往下灌。
龍紋廣袖之中,顫抖的手幾乎在手心掐出血來。
可謝霖已全無吞嚥的反應,藥液灌入口中,再順著嘴角流出來,反覆幾次,阿福只好將人的頭再揚起一些,硬生生地往裡灌。
液體橫流,約莫是灌入了鼻腔,謝霖皺眉咳了兩聲,倒是順著吞下去一口,喂藥的侍從像是發現了竅門,越發抬起人的腦袋,這麼兩勺下去,謝霖已是氣若游絲。
紀淵實在看不下去,跨步上前,攬下了已經伸到唇邊的勺子。
“我來。”
紀淵雙手仍是顫抖,可將謝霖接入懷中的動作卻穩穩當當,接著從阿福手中端過藥碗,自己先含一口,再垂頭哺入口中,這樣親密的舉動,已是很久都沒有過了,可紀淵此時卻全無旖旎之心,只圖謝霖舒坦一些。
他壓著謝霖的舌頭,男人仍是不適,輕輕皺著眉,不過藥液倒是順順利利地吞下去了,如此反覆幾次,一碗參湯便見了底。
如此好一番折騰,謝霖臉上泛起了薄紅,多少有些生機,紀淵輕輕將人放回床上,品嘖著藥液的苦澀。
這藥真苦,他心想。
謝霖身上常帶藥香,也不知是多重的藥才會在人身上留下味道,他一想到過往謝霖日日都喝這腥苦的藥,那苦澀便同針刺一樣錐進心中。
餵了藥,便只剩下等人醒,太醫及隨侍都撤到門外去靜候,屋內只剩下紀淵與謝霖兩人。
謝霖在睜眼前,便知道自己失敗了。
渾身像被蒸籠烹過一樣痠軟,緊接著便是熟悉的胸痛,五感迴歸全身,便察覺正有人緊緊握著他的手,彷彿生怕他離開一樣。
睜開眼,熟悉的帳頂,又如山一樣壓了下來。
他輕輕偏過頭,便看到紀淵正趴在他床邊,大約是累極了,枕在胳膊上眯著,眼下烏青明顯,除卻烏青,便是紅腫的眼眶。
室內昏暗,少有如此寂靜,謝霖不願驚動任何人,只是靜靜地看著紀淵,他知道那兩處烏青從何而來,紀淵這兩日操勞,白日裡趁他清醒便常來屋中相伴,只好在夜間理事。雖已將紀常和李氏母子緝拿歸案,可某些義氣人士仍在四處騷動,紀淵有意藉此機會整頓江湖,可談判並不順利,此事一日不結,他們便一日不得安寧。紀淵雖不在他面前提及政事,可有時總會透露兩嘴,謝霖也能猜個大概。
可自從回到這宮裡來,能保持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只要見到這熟悉的佈置,知道自己又被囚在宮禁之中,便總被那無端的恐懼纏身,半睡半醒間,總會以為自己還睡在平王府的那截窄床上,要發很久的呆,才能回憶起滬州的日子,記起自己已經逃出來了,而紀淵或許也真有半許真情。
可事情哪是如此簡單,只要回到這宮中,舊事總要重演。自己一介罪臣之身,跟著他回京後又能做什麼呢?從前尚是翰林學士的時候,朝中便對自己陪在紀淵身邊多有說辭,更不要說現在,一個早該死了的罪臣,又活脫脫殺回來,死乞白賴地留在皇帝身邊,叫天下人看皇家的笑話。
至於那半許真心,是最微不足道的了,不過是夾雜一絲愧疚,一絲不甘,待的得到了嘗過了,混在那百花之中,最是無聊。紀淵還年輕,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誰家熱血的愛不撼動天地呢,自己斷不能就此昏了頭,忘記本分了。
更何況紀淵還是皇帝,皇帝總要立後納妾,開枝散葉,如此朝政才立得穩當,能世世代代傳下去,難道自己要當那狐媚惑主,當那千古罪人?
前朝舊制自然是有道理的,一介男身,無法生育,那命運是一眼便望到頭的:先承恩雨露,被那熱情蠱惑,得個妃或者貴妃的名頭,獨顯君恩,接著貧瘠又蒼老的身體便留不住人,一批又一批的秀女進來,總有更鮮嫩更靈動的,額外的君恩成了獨一份的侮辱,他在貴妃的位子上做最下賤的禁臠,紀淵會後悔過去為了這樣一個賤人卑微乞求,他的存在會成為紀淵的恥辱。而自己呢?或許還被矇在鼓裡,日日立在宮門口盼那一抹明黃身影,在漫漫長夜裡哭瞎了眼,最終淪為深宮之中一個又瞎又傻的男瘋子。
皇宮與平王府並無不同,整個京城都是這樣,夜夜張著饕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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