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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雨綿綿,如飛針若織,院後枇杷葉被雨聲敲打,發出凌凌脆響。

院門口掛著的紅燈籠被雨絲洇滅,一朵殘煙還未嫋嫋綻放,便了卻無痕。

夜闌更深。

天空中既無寥零星子,也因烏雲將月光遮蓋,但卻仍能借著朦朧光亮,看清階前柱下綠意更濃的半高鴨蹠。

兩三步之遙的屋中卻寂色更深,厚厚的垂簾將亮光全部掩蓋,只餘下令人窒息的,如潮水般湧沒的冰涼。

匆匆的腳步踏著雨水自廊下朝屋中行來,轉瞬溼淋淋的腳印落在屋內。

六兒將懷中護得嚴實的衣衫放到空蕩蕩的床榻,再抬起頭時,咬著唇有些遲疑:“公主,當真非要漏夜前去嗎?”

“外面還下著雨,淋溼了可怎麼好。”

更何況,那怪大夫說的是明日。而且,此刻已然過了宵禁,城門已閉,公主一個人要去何處尋那李桂手?

冷風吹得稜窗撲響,細雨順著半開的門猛地灌進,驚雷乍響,穹邊白光照在女子秀婉又清冷的面容。

簌簌風雨自背後迎來,女子赤著腳踩在光潔的地板,一步步朝著床榻走來。

“六兒,你可知高門大戶從牙婆子裡買丫鬟第一個要求的東西是什麼?”

六兒一愣,想了想答:“樣貌靈巧。”

六兒雖沒有見過什麼高門大戶,可是王管事院子裡的丫頭卻一個賽一個的白淨漂亮,她覺得,高門大戶裡的丫鬟一定更加漂亮,就同芙蓉花一樣。

“不。”女子食指輕輕抵在唇邊,一雙眼瞳秋水凝露,眸色卻深不見底,初初看上去嬌弱憐惜,仔細看去,卻如寒潭古井。

在六兒疑惑皺眉間,姜回輕輕巧巧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邊,溫溫笑道:“不語。”

六兒閉上了嘴巴。

姜回指尖停在半新的明藍薄襖,眉間微動,遲遲未動。

六兒看了眼天色,又看著沉默坐在那的主子,有心催促卻又不敢,最終纏了纏手指小聲道:“這是我阿爹給我做的。”

許是擔憂姜回嫌棄,又補充道:“是我衣衫裡最好的一件了。”

“很乾淨的。”聲音越來越小。

她是下人,她阿爹也只是莊子裡一個普通的修剪花枝的下人,自然穿不起什麼絹布雲紗,但這匹粗布新衣,是她十歲的生辰禮。

每至新年誕辰,附近的小童總能得到一兩件新衣,知道六兒沒有,便尤為喜歡在她面前轉悠炫耀,下巴翹的高高,昂首闊步學著大人步,“這是我阿孃給我做的新袍,你沒有!”

小童尚不在意什麼外物貴賤,卻對爹孃爺奶喜愛極為敏感,便十分得意這種可供穿戴玩耍的心意。

六兒委屈的眼眶泛紅,卻倔強的不肯哭,一把推倒了人,跌跌撞撞跑進阿爹懷裡,婆娑著一雙淚眼,大聲號啕:“爹爹,我為什麼沒有阿孃!”

她只顧混沌掉淚,卻沒注意她阿爹隱忍的痛苦,被抱在懷裡哄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吐露,她也想要阿孃做的新衣。

六兒沒有阿孃,她阿爹只得學著婦人家拿起針線,在她睡著後,湊著月光一點點縫,過了新年直到次年壽辰,才勉強收尾交到了她手裡。

雖然算不上好,衣衫也做的大了半截,穿上去像是小兒偷穿大人衣衫,她也高興的拎著裙角洋洋灑灑走在大路,下巴翹的比那個小童還要高。

“是啊,很乾淨。”姜回低喃道。針腳雖然粗陋,但是,卻都是心意。

她靜靜望了六兒一眼,卻很快收回目光,動作極快的穿上,下一刻便要踏步而出,六兒從呆愣中回過神,連忙追上去喚住:“公主,帷帽。”

姜回接了過去,三兩下繫住便一頭邁進雨中。

先是走,步伐越來越快,紛飛的雨點接連不斷落在肩頭,田莊在身後縮成墨點,耳邊細雨微風,眼前的視野不斷開闊,禁錮的血液洶湧流淌。

河邊殘枝尚且積著融融細雪,被雨水一激,便化雪水滾落在地,成一小方清潭,女子飛跑而過,泥點濺起落在潔白的素裙。

遠處傳來一陣打馬疾馳聲,夾雜在風雨中模糊不清,又似幻覺。

斗笠被風吹動,急促的風雨撲打綠葉瀟瀟颯颯的啼哭自密林深處響起,似鬼如魅。

裙角一併被風掀起,雨水滴滴砸在額頭,姜回垂眼,這滴雨水蜿蜒而下,落在胸前襟前一朵小花。

眼前漸漸模糊,相同的夜,相同的雨水。

落在她眼睫,也落在十三歲那年鳴鏑澗十幾外一個破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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