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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鈺醒轉的時候已是次日酉時,他的高熱已經退下了,身子也不再發燙,只是氣血尚不足,頭還是有些發昏。

蕭楚的房中很清涼,漫著一股梅花香氣,似乎還加了點安神香,像一雙手溫柔地撫平了他心中的焦躁。

裴鈺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浸在這安心的氣味裡,昨夜的記憶慢慢回籠,裴鈺頓時面色一僵,趕緊掀開被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袍,果然已經被換過了。

巾帕擦過的每一寸肌膚都想起了那些觸感和氣息,就和這屋中的梅花香是同一般味道,從這氣味裡他依稀記得了些瑣碎的片段,從白樊樓到這間廂房的種種。

還有藉著酒勁,他跟蕭楚討要的擁抱。

他的頭腦中驚雷乍起,霎時空白一片,不敢再繼續回憶下去。

這驚雷還沒把他劈明白,蕭楚就哼著曲推門進來了,他腰間別著玉扇,手中捧著個青綠色的茶盞,往外冒著熱氣。

裴鈺剛發了一夜的高燒,尚沒有什麼力氣,見蕭楚進屋,就勉強撐起了身子,他實在不想在這個人面前再有更多狼狽的姿態了。

蕭楚見人醒了,就調侃他:“本侯一來你就醒了?莫不是心裡在唸叨我的大恩大德。”

裴鈺眼神懨懨的,尚虛弱著,有氣無力地說道:“你進屋前應該先問問。”

蕭楚似笑非笑地看著裴鈺,說:“這是我的寢屋,我問什麼?”

這句話真把裴鈺給噎住了,他嘴唇動了動,最終想不出辯駁的言辭,只好不說話。

蕭楚把玉扇從腰間解下,扔到了裴鈺的身側,隨後端著茶坐到他身邊,道:“本侯今日無事,可以陪你。”

裴鈺不理他,拿起扇子摩挲了一下,微微蹙起眉,說道:“我的扇子呢?”

蕭楚隨意說道:“被我折了。”

茶水還燙著,他稍吹了吹,一縷熱煙就被輕輕打散,未及裴鈺反應,蕭楚直接把茶盞塞到了他手中,溫熱的感覺從指稍傳了過來。

蕭楚眨了眨眼,說道:“金銀花連翹,沒下毒。”

裴鈺幽怨似地看了他一眼,說:“我沒說你下毒。”

不過他還是雙手捧起茶喝了一口,它沒那麼燙了,入口之後也不泛熱,還有淡淡的清甜。

“喜歡薰香麼?”蕭楚站起身,走到紫檀立櫃旁邊,那裡放著枚小小的香爐,已經燃盡了,他掀開爐頂,清了清裡邊的香灰。

裴鈺捧著溫熱的茶盞,看著微微晃動的茶湯,說道:“你這處廂房僻靜,是讓府中的僕役瞞著,不說我在此處麼?”

“我沒叫任何人瞞著,是他們自己不敢說。”

裴鈺靜靜說道:“外界的流言你也不管。”

蕭楚緩緩地磨著香灰,說道:“梅渡川的眼線多,我們那日在白樊樓上了同一輛馬車,想不傳出去都難。”

他扯了個謊。

這流言的確藏不住,但蕭楚讓明夷在京州把水花揚的更大,也是一種對裴鈺的脅迫,拿下白樊樓不是容易的事情,他需要儘可能利用裴鈺身上的資源,那日在白樊樓救下他,多半也有這層原因。

裴鈺似乎沒瞧出他的小心思,說:“蕭承禮,你是天子的鷹爪,和我走得近只會讓梅渡川對你的疑心更重。”

“我代表不了天子,憐之。”

蕭楚把香掃在爐邊磕了磕,抖去餘灰。

“司禮監掌著東廠和鎮撫司,他們才是替天子辦事的人,我只是個神機營的掛牌提督,你與我合謀,沒有任何好處,梅渡川雖愚笨,這一點總看得出來。”

他停頓了會兒,看向裴鈺,戲弄似地笑了笑,說道:“他只會覺得你看上了我的身子。”

“……下流。”裴鈺啐道。

“是下流。”

蕭楚拿起火摺子吹了一口,把線香給點著了,這才合上香爐,他的動作乾淨利落,爐壁幾乎沒沾上一點香灰。

“下三流的人,想法自然也是下流的,這就是為什麼白樊樓會在梅渡川的手裡,他是一把淬了毒的刀,扎別人的確好用,但遲早會把自己融了,這毒是他老爹給他抹上的,他是棄子,京州的髒水兜不住太久,遲早會漫出來。”

裴鈺道:“你想查白樊樓?”

“我想查。”蕭楚倚在立櫃邊,抱臂愜意地看著裴鈺,“白樊樓是京州的銀庫,它拿住了財,也就拿住了權力的支點。”

“沒那麼容易,”裴鈺掀開了被褥,坐在床邊,緩聲說道,“你同我說這些,是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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