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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楚點了點頭,說道:“周學汝是梅知節提攜的人,被清流官裴鈺掀了老底,結果人在梅家開的酒樓裡吃酒,暴死了。裴鈺一來得罪了梅老子,二來得罪了梅兒子,進退維谷,梅渡川這個節骨眼擺席請我,什麼意思?”

明夷猜測道:“讓主子出面擺平這事兒?”

蕭楚手中筷子一轉,敲了下明夷的腦袋:“蠢!”

弈非這才插上話:“聽聞梅渡川也給裴府遞了信,應當是叫裴鈺同去的。”

“不錯,內閣如今是梅黨和清流分庭抗禮,”蕭楚撥出三份酥糖,分置一頭,說道,“我在這梅黨和清流之間,誰都不幫,也可以誰都幫,因為我是給天子捧臭腳的人,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鬥,最好鬥一輩子。”

明夷湊到弈非耳邊小聲說道:“侯爺跟太監差不多。”

蕭楚頭也不抬地踹了明夷一腳。

“大祁天子守國門,雁北去京州最近,邊軍吃的是皇糧,我來京當然是給皇帝做事。”

蕭楚橫筷將兩份糖攏到一起,解釋道:“梅渡川擺私席請我,是想借我探探天子的鷹爪,這事兒管是不管,若司禮監和鎮撫司不插手,他就要拿裴鈺開涮了。”

蕭楚還瞞了一句沒說,裴鈺這人體熱,梅渡川是看準了他這身體上的毛病,刻意安排的一頓“燒炙”,說白了就是要羞辱他,要他給這白樊樓的事兒一個交代。

弈非問道:“那主子的意思,要去陛下面前探麼?”

蕭楚嗤笑一聲:“探啊,怎麼不探?”

他找那狗皇帝還有不少事兒呢。

蕭楚如今在京的官職是神機營提督,這是個空殼元帥,三大營從明德年間就已式微,士卒老弱,不成氣候,這就算了,在他進京封侯以前,三大營的實權都是拿在宦官手裡的,他之所以上輩子能當個閒散侯爺,正是因為京營裡壓根沒他說話的份。

他只有兩年時間,從京營改革這條路下手是最快拿到實權的辦法。

“京師是個狗籠,我們要自保,也要當雁軍的後盾,雁州的荒地沒法開墾出軍糧,便沒有自給自足的本籌,如若朝廷斷了糧,我們就要想辦法餵飽雁州的兵馬。”

明夷越聽越奇怪,這怎麼就從“吃皇糧”扯到“自給自足”去了?

蕭楚利落地扔下筷子,拍了拍手,起身說道:“梅渡川的白樊樓是個很好的跳板,拿下它,就是拿下了京州的財庫,這也是重振三大營的基礎,躲著天子的鷹眼,我們可以悄無聲息地得到兵權。”

明夷這下反應過來了,看著蕭楚那似笑非笑的表情,驚呼道:“不是,主子,你這意思是你要反……”

弈非這回沒再猶豫,眼疾手快捂住明夷的嘴就把人拖走了。

***

夜裡下了場濯枝雨,蕭楚闔目躺在榻上,聽著敲簷的雨,竟難得地有些輾轉反側。

他想了很多事。

想到天秋關兵敗,想到那夜的飄風苦雨和欺天大火,想到刀尖緩緩扎破胸口的感覺,從前世想到今生,最後不斷出現在腦海中的,竟然都是同一個人。

裴鈺,裴鈺。

這個名字為什麼總抹不掉?

蕭楚把手搭上了額頭,他渾身上下都像是被雨澆透了,寒意陣陣。

他最初對裴鈺是沒有恨的,反而他們也有一段相安無事的纏綿時光。

年少成名一戰封侯,蕭楚被召回京師後,曾經無比厭棄這座關住他的樊籠,所有曾在雁州揮灑的意氣,都在醉生夢死中被消磨了乾淨,直到和裴鈺相熟後他才覺得,這烏煙瘴氣的日子竟也能嚐出些滋味來。

京師無論朝野都是風雨如晦,梅黨還是清流,都在如履薄冰。

在宮牆下的一眾枯骨皮囊中,裴鈺是唯一有血肉的人,說他秉性高潔,這反而錯了,他是至情至性之人,既非刁頑,亦非愚直,準繩和規矩都拿捏在手心裡。

蕭楚看得見裴鈺身上的慾望和野心,那好像喚起了被藏在牆灰之下的另一個自己。

所以他們有過一段纏綿的時光,那個時候他真的愛著裴鈺。

但後來一切都變了。

他用自己的命去證明了,裴鈺和權鬥中的濁流沒什麼不同,他也可以為了利益犧牲掉人命,而恰巧,自己就是被犧牲的那一個。

蕭楚覺得是自己在聲色犬馬中浸潤了太久,失去了敏銳的嗅覺,所以才沒能窺破裴鈺的豺虎之心,也沒能早些發現,在這個人眼裡,自己一直都是個不入流的狂悖之徒。

他把裴鈺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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