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三百零五」師徒(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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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表情並不痛苦，反而透著種濃濃的滿足，像

是熟睡中還做著甜美的夢。

暮晚默默盯著他的臉看，看著他嘴邊殘留的微笑。片刻之後，她那張端莊慈祥的面容突然破碎，接著她咧開嘴號啕大哭、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紛紛墜下……

“啊啊啊啊……師傅……師傅……啊啊啊啊……師……傅……嗚嗚嗚……”

暮晚聲嘶力竭的哭喊，使出全身的力氣抱緊懷裡的人，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暫時壓制胸口裡的劇痛。

然而疼痛才只是個開始，隨後難以抑制的悲傷和孤獨又如狂潮般湧來，將她整個人一寸一寸的碾碎……

這就是結局嗎？原來這就是她一路走來的結局嗎？

從這一刻起，她重又變成了一個人；

從這一刻起，她重又變成那個孤獨、無依無靠的孩子；

從這一刻起，再沒有人隔著密實的樹林，呼喚她回家吃飯；

從這一刻起，再沒有一盞明亮的燈會在黑夜裡為她點亮，再沒有人會站在幻夢澤的結界旁，等待她、迎接她……

那個疼她寵她的師傅不在了；那個愛和她拌嘴、喜歡和她嘮哩嘮叨的師傅不在了。

從這以後她再不用嫌棄他的邋遢懶惰，再也不用鄙夷他的下流猥瑣，再也不用給他洗衣做飯、忙裡往外。

可是……可是……

可是這些真的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寧願頂著大家的嘲笑，和他並肩走在林蔭小道上；她寧願為他打掃亂成豬窩的屋子；她寧願聽著他胡說八道，嘮嘮叨叨……

可從這一刻起，一切都沒了……

師傅沒了，她的家也沒了。從今往後她再沒有一個歸宿，奔波勞累之後再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師傅……啊啊啊啊……師傅……師傅……我知道錯了……嗚嗚嗚……我知道……錯了……嗚嗚嗚……”

“師傅……你不要離開我……嗚嗚……不要死……啊啊啊啊啊……師傅……你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嗚嗚嗚……不要……嗚嗚嗚……”

暮晚用自己的臉緊緊貼著碧遙蓮的臉，撕心裂肺的哭喊。

她原本還算漂亮的臉正因為極度的悲傷痛苦而扭曲變形，這與旁邊碧遙蓮的安靜祥和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實宮銘素的意識並沒有甦醒，剛剛的一幕只是暮晚為了滿足師傅最後的心願，故意演的一場戲。

她見過宮銘素，也在幻境中和她共享過記憶和意識，如此才能扮演的惟妙惟肖。

為了幫師傅完成最後的心願，她強忍住心中的悲傷痛苦，裝出一副恬靜安詳的模樣，又模仿宮銘素的語氣、不慌不急的說話，直到師傅的最後時刻。

其實在她的心裡也有很多很多的悲傷不捨想和師傅訴說；其實她也想要得到師傅的安慰。

可是……可是她怎麼能忍心讓師傅帶著這樣的遺憾死去，她怎麼能夠忍心？

於是她以極大的意志力強行把悲傷和痛苦壓制在心底。而現在師傅真的死了，那被無限壓制的悲傷和痛苦終於如決堤的洪水一樣奔湧而來，瞬間將她整個淹沒……

唰唰唰唰！

利劍出鞘的聲音從四周響起，以邊月霄為首的軍部眾魅齊刷刷拔出戰劍，斜插進地面，這是幻夢澤軍部哀悼烈士的軍禮。

在聽到暮晚絕望悲傷的哭聲之後，所有魅都明白了什麼，於是他們強撐著虛弱的身體跪坐起來，為這個他們曾一度看不起，此刻卻在內心深處肅然起敬的十一先生送行……

樸耶伽律盤膝坐在地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默默唸誦著什麼經文。

說起來他算是幻夢澤中與碧遙蓮接觸較多的魅，但這並不是因為他們間的關係有多麼要好，而是因為某種古怪的原因：作為最嚴苛較真的師兄，樸耶伽律曾經常代替老師教訓這個吊兒郎當的小師弟。

如今這個最不成器的師弟死了，死前還做了這樣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真不知他這個作師兄的是該為他感到欣慰、還是惋惜……

相比其他人的沉默哀悼，路人乙此刻已經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路人乙與碧遙蓮的私交最深，兩人曾作為同伴一起在世界各地旅行，知道不少他的往事。對於碧遙蓮、暮晚和端木結衣三代人之間的糾結他最能理解。

這好不容易看到這對命運多舛的師徒終於能夠坦誠布公、冰釋前嫌，卻沒成想最後的結局竟然是這樣，實在讓人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