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八十六」逆時之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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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畫面中，少女與青年還在凝望。然而在這之後無數的畫面正在湧來，不斷衝擊著那幅停滯不前的畫。

那些畫面中有的在上面撞的粉碎；有的翻著跟頭從旁邊繞過；而更多的畫面都堆積在其後，它們一點點的往前擠壓，越積越多，似乎是要團結力量衝破這個出了故障的傢伙。

滾熱的淚水這時從暮晚的眼眶裡湧出來，她的意識雖然還禁錮在畫面中，但身體已經提前預感到了什麼。無聲無息的悲傷在她臉上瀰漫，不斷的堆積。混沌中的她似乎知道自己就要失去那段記憶，失去她生命中最美好、最重要的東西！

……

……

“話說，這個地方真的沒有值得你留戀的東西嗎？”南宮嶽問。

“沒有了。”她答。

但，真的沒有嗎？如果她不見了，那傢伙大概會拼了命的到處找她吧。

……

……

咔嚓！寧靜之中傳來一道琉璃斷裂的聲音！

隨著堆積的畫面越來越多，那幅執意不前的畫上開始出現細細的裂痕。它紋絲不動的停在暮晚面前，以一己之力對抗身後千萬次的衝擊，倔強而孤獨的堅持著！

然而隨著身後的壓力越來越大，在洪流般的衝擊下，它的精神固然無比堅強，可身體卻漸漸支撐不住了……

裂痕如破裂的冰面那般不受抑制的四下蔓延，從肉眼難見的細小裂紋轉眼擴大為指甲厚的裂縫。有些裂縫互相連成一片，被包圍的畫面碎片崩裂飛出，隨後就被周圍的洪流沖走。

破碎從邊緣開始，快速朝著中心蔓延。最外圍的一圈首先分崩離析，很快約二分之一的畫面粉碎流走，唯剩下中央的少女與青年還在相互凝望。

損壞到了這種程度，畫面本身已經無法繼續保持穩定。它微微顫動著，彷彿精疲力竭的人正在做著最後掙扎。停滯的時光正在恢復，越來越多的畫面從它身邊流走，同時也在不斷帶走它身體的一部分。

如果那幅畫擁有生命的話，這時候一定在仰天嘶吼吧？傷痕累累的他用盡身體的每一分力量保持站立，頑強而倔強的獨抗整個世界。不可逆轉的時光之力重重的壓在他的身上，而即便無法衝破這座牢籠，也誓必要以一個英雄的姿態死去！

如果一定要隨波逐流的話，就先把我的骨頭碾碎吧！

咔嚓！一道巨大的裂痕從畫面的右上方裂開，橫跨碧遙蓮的半張臉，而這次不再是那種細小的崩碎，狹長的裂痕直接撕裂了畫面的二分之一。

黑色的裂縫把碧遙蓮那張帥氣好看的臉一分為二，好像一道難看的刀疤。淚水這時已經佈滿暮晚的臉頰，她的身體僵硬如一塊石頭，只有嘴唇在輕微蠕動，聲音含在喉嚨深處，含糊不清卻又重複的說著：

不……不……不要……不要……

晶瑩的淚水不知什麼時候染上了紅色，鮮血不斷從暮晚的眼底滲出，染紅了她那雙瞳孔放大，空洞無神的眼睛。因為意識還困在苦苦掙扎的畫中，她的身體無法動彈、也無法哭喊。

可那畢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記憶啊！即便她呆了、傻了、精神幻滅、成了草木石頭，又怎麼能真的無動於衷？

不……不要……

我不要……

不要忘記……不！

喉嚨裡咆哮著蚊蟲般的悲嚎，有些東西只有在即將失去的時候才彌足珍貴。或許暮晚自己都不曾察覺，那個猥瑣又不靠譜的師傅在她心底竟然如此重要！

她發不出聲音、更無法移動，那無處宣洩的巨大的悲傷只能透過她的眼淚、殷紅的鮮血噴湧而出！

殘存的畫面越來越小、越顫越劇烈，畫面中女孩的臉上赫然也淌著兩條血淚，神情悲慼的仰望身前的師傅。至於碧遙蓮的臉上依然凝固著溫柔的微笑，對於自己身上的巨大裂痕毫無感知。

下一刻，一道狹長的裂縫從畫面的左下方撕裂開，裂痕沿著女孩的裙角斜向上蔓延，直到女孩沾染血淚的臉上。

一上一下兩道裂痕分別位於青年和女孩的臉上，遙遙相望，並在某種不可抗拒的吸引力下緩慢靠近。

臨終的時光似乎變得無限漫長，兩道裂痕朝著各自的前方行進，如蚯蚓一般曲折延伸，不斷縮短彼此間的距離。而就在兩者即將接觸的時刻，彎曲的線突然同時朝著外側偏離，似乎就要從此錯過、再無交集！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長長的鬆了一口氣。雖然只是輕輕的一道嘆息，但任誰都能感覺出那其中的如釋重負與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