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前記，‘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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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1997年，二月六日

冬，

前記：

【‘回魂夜’】

二月六日，除夕節。

北方。

天上下著大雪，宛若鵝毛，被刀子般鋒利的寒風裹挾，刮在人臉上，被棉襖阻擋。

世界入目白茫茫一片，沒有聲音，寂靜的只有耳旁呼嘯的風。

地面鋪上厚厚的白雪，道路上人身單影只，默默在雪日中行走，踩踏在雪面發出擠壓聲。

今天是除夕。

街道上鋪滿了紅色的對聯，卻沒有與之相符的氣氛，反而詭異的沉默，所有人彷彿失了魂。

“吱~”

十七歲的章海停下腳步，撥出一口氣，溫熱的吐息化成白霧，又被風迅速吹散。

他裹了裹棉襖，抬頭，看著天。

北方的天是灰濛濛的。

天越灰，人越有錢。

這兩年天色逐漸變好，將霧霾驅趕到人心中寄存。

天空越來越晴，人心越來越暗，章海已經不知道這是第幾年如此了。

他沒有說話，低頭，推著腳踏車，隱入雪夜中，化為路上一個不起眼的黑影，緩緩逆風而行。

道路上沒了往年熱情招呼的樣子，大多人的臉上是麻木，眼中是渾濁。

章海也不是漫無目的的走動。

他推著車，向某個地方慢慢走去。

這條路他走過。

小時候上學，章海坐在車後座，父親推著他，雪路上壓出歪歪扭扭的車輪印。

後來，他沒上學了，父親依舊推著車，車轍依舊存在。

不過車轍卻換了個意義。

再後來，父親找工作的時候被撞，癱瘓在床，這條車轍印便由他來留下。

“吱~”

章海停下，他抬頭，看了眼這座輝煌的建築。

這是一個洗浴會所，每天數不清的男人在這進出，裡面的女人被周圍人鄙夷。

章海沒進去，他將腳踏車停好，蹲在牆角，兩隻手塞進衣袖，抱在懷裡，抵禦著寒風。

他的呼吸融入寒風，帶走臉上的溫熱，面板冰涼無比。

“吱~”

後門開了，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出來。

她沉默著，低著頭繫著釦子，剛好看到章海。

章海下意識撇頭看去，兩人視線相融，卻又立馬扭頭錯開，直到對方隱入拐角，離開了這。

他認識她，對方是自己發小，不過不同的是，她還在賺錢考大學，自己卻沒上了。

章海回憶著過往，寒風吹走他的思緒，裹挾著飄向遠方。

直到

“吱~”

門又開了，裡面走出一箇中年女人，女人一邊繫著衣裳，一邊向他走來。

章海起身，將靠在牆上的車扶起，拍拍後座的冰渣。

中年女人沒說話，默默坐在後座上。

章海推著腳踏車，在街道上行走。

被白雪覆蓋的道路，留下一條車轍印，就像幾年前上學留下的印記。

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

道路兩側都有不少人，注視著他們二人離開。

章海將腦袋埋進胸口裡，但道路坎坷，他又不得不露出。

好半晌，腳踏車停下。

一棟茅草房出現在兩人面前。

門上掛著簡陋，不知從哪找來的紅紙，上面寫著幾個毛筆字。

推開門，兩個人走了進去。

主屋的炕上有個躺著的中年男人，背靠著兩人，默不作聲。

還有個小孩，小孩臉色病態，看起來蒼白無力，性格畏畏縮縮的，也沒說話，乖巧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電視。

電視上放著春晚，這是這年頭最火的節目，沒有之一。

電視喇叭那傳來一陣陣聲音。

“當即我就表了態”

激昂的聲音沒給家裡人帶來一絲暖意，癱瘓已久的中年男人翻身，看了眼電視，剛回家的女人一頓，默默看著。

章海關上電視機，他沒說話，一點聲音沒有，坐在炕上。

今晚是除夕。

跨年夜得吃餃子。

餃子還得是肉餡的。

於是，一碗加了料的餃子被端上了桌，裡面裹著噴香的肉餡，熱氣騰騰的香味鑽進鼻孔，小男孩眼前一亮，被饞的雙眼直放光，口水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