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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鄭天行話音剛落,便意識到不妥,不禁猶豫出聲道,“頭兒,刑獄那地方,舒大夫就不用去了吧?有其他人也一樣。”

顧相璟目光掠過舒苒華驚愕的神情,不置可否,只淡淡吩咐:“給她尋一輛馬車。”言罷,他大步流星,躍上早已備好的駿馬,打馬離去。

這時,街道上的塵土漸漸落定,但這場風波留下的餘波仍在悄然激盪。

*

玄甲司的審訊室內,四周徒壁,只有一桌二椅,舒苒華隨意選了一張坐下。

她本還以為會被帶到傳言中陰森可怖、血跡斑斑的刑獄,不料卻是隔壁的審訊室。此處雖然簡陋,倒也乾淨,只不過時而能聽見從刑獄飄過來的,宛若殺豬似的鬼哭狼嚎聲。

不知道顧相璟在那邊幹什麼,原本寂靜的刑獄突然變得喧囂起來。

舒苒華坐在椅子上,今日先是逃命後又緊急行醫,眉宇間難掩疲憊之色,對於即將到來的錄供時長,她心中無底,不禁以手輕揉太陽穴,試圖驅散那絲倦意。

顧相璟走進來時,便看到的是這樣的情景。他停下腳步,隨即對鄭天行低語幾句,後者應聲而去。他則緩步走到舒苒華對面,落座。

“要問什麼?”舒苒華放下手,乾脆問道。

顧相璟凝視她片刻,才緩緩開口:“那三名打手是怎麼回事?”

舒苒華一愣,未料到顧相璟先問這個,她便簡單地將事情說了一遍。

顧相璟聽得仔細,隨著她的敘述,他的神情在昏黃的燭火下,顯得有些晦暗莫名。

舒苒華說罷,便沉靜地注視著他,等待著他問今日之事的口供。

卻見顧相璟黑眸落下,牢牢地罩住自己,雖然神情依舊淡漠如往,但舒苒華隱隱察覺到了一種名為“不贊同”的情緒。

“你行事為何如此……?”顧相璟終於開口說道,卻欲言又止,似在斟酌言辭。

雖然顧相璟的話的話未盡,舒苒華已猜到他的意思,不等他說完,她微微一笑:“錯的不是我。只是未曾料到陳潤貴竟然這般狂妄,天子腳下也敢如此行事。”

言罷,她的語氣裡又帶著幾分瞭然:“想必是看我身為一介‘弱女子’,穿著又不起眼,料我在京城無依無靠,被欺負也無人撐腰,便心生算計,所以,他才敢那樣肆無忌憚。”

顧相璟聽後,眸光微動,他的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她略顯褪色的衣裳,眉頭微蹙,心中暗自思量:不是剛給她送了六十七貫八百五十文嗎?怎麼還這般儉省?又念及她去談合作的舉動,他心下一動,緩聲問道:“你可是缺錢?”

顧相璟的神色很是認真,漆黑的眼眸映著淺亮的燭光,染上了淡淡的暖色。

這是一雙深邃的眼,仿若能洞悉人心,這也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在冰消雪融之後,宛如清凌凌泉水,又若春水初生,輕易地吸聚旁人的心神,令人不自覺地想要坦誠相對。

舒苒華微徵,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我不能沒有錢。我需要很多錢。”

三年錢,舒家想走門路,但沒有錢。

三年前,在抄家之後,她們差點連置辦棺材的錢都沒有。是她當了那根藏起來的及笄髮簪,才能扶柩回鄉。

而今,她誓要揭開皇后昏迷之謎,但她既無靠山,更不認識權貴,唯有以財開路,圖謀一線希望。

顧相璟深深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

沉默片刻,他斂去眸中情緒,緩緩說道:“京城居大不易,人心更是複雜。下次行事,還需更為謹慎。”

“我知道。”舒苒華淡然一笑。

身如青萍,便是人人可隨意踐踏,人人可欺。就如自己今日之遭,又如那些無辜百姓。

顧相璟剛想跟她提及今日診費自會送去她家中,卻忽而想到,“舒”這個姓氏不常見,她醫術又這般精湛,他心念一動,忽然想起了什麼,不禁問道:“你與舒家可是有什麼淵源?”

舒苒華神情一怔,正對上那雙探究的黑眸,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轉瞬即逝,快得讓人幾乎以為是錯覺。

她微微垂下眼簾,掩去心中的波動,再抬起頭來時,已是波瀾不驚:“舒清正是我祖父。”

舒苒華的面色平靜如水,但右手卻不自覺地緊握了一下,洩露了她真正的情緒。

果然如此。

顧相璟聞言,心中頓時瞭然。他敏銳地察覺到她細微的動作,腦海忽然出現一幕場景,雨幕連天,皇城模糊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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