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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城山一戰,趙營大獲全勝,斬殺兩家掌盤子,自身卻只損失五十來人。這其中,有將近一半還非戰死,乃是在急行軍途中掉隊迷路的。這個比例對於近一千五百人的規模來說已經很不錯了。

能做到這一點,與趙營平日裡嚴苛的訓練有著很大的關係。行伍紀律是治軍之本,武器裝備可以次一些,但操練在趙當世的章程中永遠是放在第一位的。在他的影響下,侯大貴、楊成府等原本疏於練兵之人,也開始重視起來。而徐琿,則是他們之中的表率。

以馬張氏為要挾,在出擊儀隴的兩日中,官軍果然風平浪靜。依照趙當世與諸將早前的判定,二羅很可能是因為拿不定主意而給廣安知縣馬乾報信了。時下雖世道不寧、武人橫行,但武賤文貴的風氣仍十分濃厚。羅尚文與羅文垣一個參將、一個遊擊,依然不敢開罪一縣之長。

人馬順利返回大獲山,沿途不斷有哨騎塘馬從各處來報,綜合起來可知,正如預料,袁韜、景可勤、常國安部還不過行到了清水江一帶。而呼九思、梁時政、楊三等部則在百丈關附近徘徊,想來必是白蛟龍與劉維明的書信起了作用。

兩日二百餘里來回急行,饒是趙當世這般咬銅嚼鐵的硬漢,也感到有些疲憊。他開完軍議將諸將遣散後,手箍著兜鍪,向城中自己的居所走去。沿路兵士見了,都滿臉堆笑著朝他打招呼。

他一個個應著,勞累竟也隨之漸漸消逝。想數月前,自己僅還是個仰人鼻息的無名小卒,被張雄飛鞭撻的場景猶在眼前,賀錦、李自成等的音容笑貌也時常浮現腦海,如今,這個寄人籬下的小子竟也擁有了數千人馬,能夠獨當一面了。望著眼前這一張張各異的臉龐,趙當世只覺一股暖流在胸前湧動。

走到門外,忽見一個嬌小的身影立在那裡。那人本含胸垂首,聽到腳步聲逼近,才怯怯地抬頭,趙當世認得,卻是馬張氏身旁的一個婢女。

那婢女滿臉通紅,估計是隻身一人呆在這遍地兵漢的地方好生惶恐,一見趙當世,立馬迎上來,先福了一福,而後道:“大人稍等。”

趙當世呆了一呆,指了指自己:“你找我?”

那婢女羞澀地點了點頭,壓根不敢看他,只瞧著裙邊泥地,細聲細氣道:“是婢子的夫人有事。”邊說,邊緊張地撥弄自己的裙褶。

“有什麼事就說吧。”趙當世無可奈何。那馬張氏素來挑三揀四,她有事,必是又有什麼地方不滿意了。

“奴家夫人說,說大人在外征戰殺敵,馬不停蹄、身不離鞍,萬分辛苦。城中多陰暗潮溼之地,怕大人休息不好,誤了正事,故主動讓出玄妙觀,以供大人休養。”

“什麼?”趙當世乍一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馬張氏仗著自家夫君地位,一向蠻橫,不耍出些么蛾子已是萬幸,今番卻是撞見了哪路神仙,善心大開,甘心將那霸佔去了玄妙觀又讓了出來?

那婢女看對方明顯不信,急道:“大人,奴家夫人已經住到了城北的房屋中,若不信,自可去瞧瞧。一片真心,絕無虛偽做作。”

她態度懇切,當無誑語,趙當世應了一聲,打發她走,自懷著疑慮開始在屋外踱步。

想了一會兒,叫過一名兵士,問他:“那馬伕人是什麼時候搬離玄妙觀的?”

那兵士撓撓頭,思索片刻應道:“該是三日前吧。聽那邊的弟兄們談起說她一早就在私下詢問是否另有居處,待千總你率兵離城,她們就立即搬出觀了。”

“三日前”趙當世凝神細想,豁然開朗。那日不就是自己謊稱聯絡馬乾,從她那裡帶走那婆子,使之下山面見二羅的時候嗎?照此看來,她也許是感覺到不妙才做出如此姿態。若此事為真,那這個女子還真有些小聰明。

也不知為什麼,趙當世就是不太想讓馬張氏知道自己不是官軍。但紙終究包不住火,他和侯大貴、楊成府他們可以演,手底下那成百上千的兵士沒法演,被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也是遲早的事。

那婆子下山後就再也沒有露面,難怪馬張氏膽戰心驚。但對於趙當世來說,不論她是否知曉了事情的真相,在袁韜與二羅的威脅沒有解除前,作為一張極為有用的牌,她絕不可能離開大獲山一步。

“你去馬伕人那邊,就說我十分感激她的好意。另外若需要什麼物什,只管提出來。”趙當世如此吩咐一兵士。

大雨連下兩日,到了第三日,雨勢漸衰,雲銷雨霽。

據報,袁韜在聞知王高、闖食王兵敗身亡後,加急了行軍,如今已經進入儀隴北部,不日便將兵臨大獲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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