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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明麗叫人準備出行,然後就冷著臉和許知府對看幾息,跑來急報的小吏喘著粗氣,將民亂的情況回明,好容易氣息平靜了,卻大氣都不敢出。
李琚的手挪到了腰間的刀把上,蠢蠢欲動。
巫明麗卻突然一笑:“慌什麼,我是不分青紅皂白只會濫殺無辜的人嗎?”
李琚“啊啊”叫著,把手放了下去,好像十分失望。
許知府擦了擦汗,活過來了。
巫明麗道:“丁九號,西南城角,那一片兒都是姚諄姚知府脅從料理的吧?”
許知府自己都忙忘了,被巫明麗說,他才想起來:“是,是他脅從的,分領那邊事務的代主簿前兒暈在任上,今天還沒下床呢。”
巫明麗說:“姚諄一向是驕上辱下,有幾分聰明急才,可以用在不需要人情世故的地方,卻不能和老油子們相比。我記得叮囑過你們,不能給他主持分發糧、衣的切切實實落在流民百姓身上的差事,怎麼,他去了?”
許知府苦笑道:“原看他這些日子表現不差,且只是頂一兩日,全沒想到這都能出岔子。”
說話中,清芳丁武來報說都收拾妥了,巫明麗吩咐說走,一行人風急火燎地趕到了西南城外。
丁九號棚離城牆尚有二十多里地,算流民接應安置的第一道防線,隱沒在樹林外的小路邊。
巫明麗和許知府趕到時,這裡已經擺平了,鬧事的人很多,帶頭的就幾個,把這幾個收拾掉,剩下的很好彈壓。
姚諄與幾個胥吏灰頭土臉,還掛了彩,望見信王的旗幟,早就躲起來療傷去了。
一路上遇見好幾個報信兒來的,大概搞清楚了怎麼回事。
歷來賑災賑濟最繁雜最磨人的無非兩件:要糧和分糧。
要糧,有信王妃快刀殺雞,稀里嘩啦就要來了。
分糧卻快不得,口食憑歷錄起來就很慢,發放糧食和招工時都要逐一核對記錄和長相,鑑別錄入資訊是否正確。
稍微鬆一鬆,就會被人鑽空子。
七老八十的人當壯丁錄入分壯丁口糧,一個人去幾處迴圈騙糧,冒領冒支,乃至偷盜、搶劫……不計其數。
原本在這裡主事的人是個能幹的老油條,應付這樣的情況手段迭出。
然而這個主簿病倒之後,就剩姚諄了。
姚諄做主的第一天,還算井然有序。
前日來了一大群流民,姚諄按原樣錄憑歷分口糧,一個不察,今天早上就鬧出了大事。
先抵達淮北府城的老人,也是流民,私底下已經串聯好了,搶奪其他人的口糧,支使他人如僕役,多吃多佔,橫行霸道。
老主簿在時,聽得懂鄉音土話,知道底下的厲害,派了人晝夜巡邏,他們有串聯,老主簿早就準備好了應對;且老主簿仔仔細細記住了大多數人的面容、名字,每天不辭辛苦親自守著給食棚,親自與招募大小工的功曹交接,想瞞過他冒領糧食,也難。
及姚諄上任,頭一天學著老主簿的先例事必躬親,到下午就累得直不起腰,這時候便有兩三個青年書生幫他分糧、核對憑歷,將上下情況逐一告知。
書生們英俊,說話咬文嚼字,品性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姚諄不免倚重他們些,次日流民多了,姚諄更給他們多分了不少事務。
姚諄並看不上底下沒讀過幾本書只會吆來喝去的胥吏,胥吏們黝黑泛油光的臉上總堆著討好的笑,他們永遠弓著背,對上峰們低三下四,對百姓們頤指氣使,形容猥瑣,舉止卑劣,如何比得上清正雅望的書生——不,根本就不該放在一起比,書生是文人,是“生員”“仕宦”,胥吏是賤役,根本就不在一個圈子裡。
然後事實就給他狠狠扇了一耳光。
他倚重的“知根知底本地人”“清雅正直好書生”,聯合早先安頓的流民中孔武有力的幾個,從錄入口食憑歷時就開始造假,使手段將丁九號賑濟點的糧食大頭分到了自己手上,再用糧食為要挾,強迫老弱婦孺為他們所用。
這樣的事並不罕見,換了是別的地方別的流民,也許到姚諄離開都看不出個端倪。
然而這次的流民是從西南邊跨省、道來的,他們本屬的故鄉民風彪悍狂野,而遭災深重。
他們的家鄉,早有“民率相食”的恐怖情形,沿途所見,餓殍遍野,他們是離鄉的驚弓之鳥,而本性裡的剽勇,促使他們遭遇盤剝時不是順從而是反抗。
即便這個盤剝來自於官吏。
姚諄倚重的書生假充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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