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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過兩人之間,遠觀這一幕的眾人捏了一把汗,他們聽不見這邊說了什麼,但是看見了第三將軍將出鞘的刀劍收了回去。

“放下武力尋求談判?你做了正確的決定,王都的大將。”

溫迪戈怎麼會不知道對方的所想。

但是那縝密的思考並非錯謬,只是這位將軍錯認了一件事——

——即便對方是螻蟻,先賢也願意俯身去傾聽他們的聲音。

他有著偉力,但並不以此踐踏弱者,反而會替弱者伸張抗爭的臂膀。

因為,先賢從來不是什麼獨屬的身份,而是一個孑然一身的某人在超脫世俗利益之後,自願揹負的無盡求索,為了得到一個真理而被眾生傳頌的稱呼。

“大地不需要所有的生命,包括你我,也包括最初的無數眾群的先民……將事物的虛無加之於我,和否認了當下又有什麼區別?”

“什麼意思?”

“正如你說的,‘這片大地需要我嗎’——如果是自然界的,確實不需要,無論是萬物的演化,還是魂靈的漂泊,都不過是自然秩序的一部分,而我也不過是在這之下的一個稍微強大些的存在,於自然而言如同螻蟻。”

但,溫迪戈忽地轉折:

“然而並非是自然需要我,這片大地需要的也不是我,而是如今的眾群子裔,他們呼喚著我一定要來,否則救贖的曙光百千年都不會光顧他們和後代,最後就算重獲自由,也不過是你們這些食肉者的後代覺得這些人已經是累贅,於是將他們拋棄罷了。”

“自始至終,哪怕不是為了阻截末日的快步追逐,我也有責任為了我所教導的眾群子裔獲得平等與希望付出、犧牲。這無關某種宏大的夙願,不過是我的一己私慾而已。”

維赫黎多特原以為先賢會說出什麼崇高光明的大話,卻不曾想,對方居然會選擇將這一切歸咎於自身。

但他不明白。

費勁漫長的歲月帶來智慧,教導了大地的眾生,挽救了眾群無數次,卻說這是私慾?

“很不解,對嗎?”

先賢那看穿對方內心所想的反問平靜地自頭顱之下回蕩而出。

“沒什麼不好理解的。想想我在萬全書裡面提到過的東西——有個卷鬚大鬍子的哲學家搞了一門主義,定義了何為超人,但是後來學習這個主義的人,十個有八個成了精神上倒退回原始社會的愚人,還有一個成了做事不擇手段的小人,最後一個只會刻板的拙劣照搬,最後成了犯人。”

“他們稱頌,卻不知主義真正要表達的東西,於是都變得形同瘋子一般。也許一千、一萬個人裡面才有寥寥幾人能得出一個不錯的指導,而剩下的,大多成了以自然法則為自己的野蠻辯經的狂徒,以誤解或故意的曲解慰藉自己獸慾。”

“這個時代不會有我曾見過的那種人,但仍有著屈服在原始慾望面前的愚者,將那些本可以碾棄那種思想的可能性從弱者的手裡奪走——既然他們選擇要去成為這種‘超人’,我又為何不可去碾碎他們,維護這個我所期許的‘充滿希望的文明’?”

先賢將自己置身在一個卑鄙的位置上。

維赫黎多特算是明白了,這個萬年以前就在這片大地的先賢究竟是作何想法,在這個親歷了歲月的身影背後,他連自己的崇高也放置於和庸俗一同的道路上並駕齊驅。

萬全書的第十二卷,思想篇目裡,有著對一位哲學家的思想如此記述——

「人需要拋卻當下的腐朽,用新的世界觀、人生觀構建新的價值標準、道德準繩。這樣的人便是“超人”。在傳統價值全面崩潰的時代,人應當重新確立生活的意義。」

但是,何為崩潰,主義的根本是否需要以崩潰為前提?萬全書裡記述的是否定,這套主義甚至不需要前提。

如果說個人英雄和統治者能夠結合,同時將抽象的“賢人王”具體化,那麼和“超人”大致的概念大致類同。

“超人”是要超越當下孱弱同類,成為新頂點,乃至更高階的人,高踞整個人類的上方,統治一切,規劃一切,塑造整個世界,毫無“懦弱”,也因此沒有、無所謂善惡觀念,換句話就是毫無良心。

主義也說了“超人”是“至上的道德理想”,創造和佔有規範、價值,卻又矛盾地表示“超人”的意志就是新的法律,道德標準是“我能做”,而沒有“我應當做”,絕對自由且自私。

即便是通讀完全那些理論,也會容易變成一個暴虐的狂妄者——而這,恰好是那些愚人最好的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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