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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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山莊裡, 黑色的天穹倒罩下來, 星子稀疏。

&esp;&esp;“撲哧——”

&esp;&esp;蘇小昭伸手，摘去少年髮間的菜屑碎殼，摘著摘著便一聲笑了出來。

&esp;&esp;影六不滿瞪眼：“你在笑什麼？”

&esp;&esp;“笑一笑以表同情嘛。可憐的小跟班，委屈你了。”蘇小昭說。

&esp;&esp;哪有人表示同情是發笑的？

&esp;&esp;在影六不忿的神色裡，蘇小昭用指戳了戳他額頭上淤青的一處, 見他“嘶”了聲縮頭，她收回手，接過影一遞來的熱毛巾和熟雞蛋, 裹起來，就往他的額頭摁去：“忍著點, 就算你哭鼻子我也不會輕點的。”

&esp;&esp;“誰哭鼻子了？”影六悶聲說。

&esp;&esp;這點程度, 對影衛而言甚至都不算是傷。訓練的時候，不是翻肉見骨, 大家都懶得去上藥，晾著就好了，跌跌撞撞的淤青更是常事，誰會嬌滴滴地在意這點小傷呢？

&esp;&esp;就連他剛才下意識的一聲“嘶”, 也是配合的意味更多。

&esp;&esp;但她似乎真以為他痛了, 雖然撂下狠話, 下手的力道卻遠沒有她語氣來得重, 熱熱燙燙地，敷著他的額頭，時不時揉一揉, 按一按……

&esp;&esp;他都沒那麼在意的東西，她在意做什麼呢？

&esp;&esp;“喂喂，怎麼這副表情，你不會真想哭鼻子吧？”

&esp;&esp;影六瞟了她一眼，拿過雞蛋與毛巾，轉身：“我自己來。”

&esp;&esp;蘇小昭沮喪地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難道她的手真和腳一樣嗎？

&esp;&esp;“要是我不跟著你，你還真打算一個人走過去嗎？”少年的聲音悶悶的，“你怎麼就不在意你自己？就算被冤枉，被唾罵，被傷害，你都不會在意是嗎？”

&esp;&esp;“我也是沒想到呀。”蘇小昭攤手說。

&esp;&esp;“哼，還會有你蘇無缺蘇大才子想不到的事情？”影六鼻間哼唧著，表示不信。

&esp;&esp;蘇小昭笑了：“你當我會跳大神呢？很多事情我也料不到的。比如說，我還以為最多隻是動動嘴皮子，誰知道就捋袖子了。”

&esp;&esp;“要是早料到，今天出門時我就在衣袍下塞鐵板，全副武裝堅如鐵桶了。”

&esp;&esp;“真的？”

&esp;&esp;“當然了。”蘇小昭說，“人性這種東西，就像薛定諤的貓一樣，可以暴虐也可以善良，可以殘酷也可以溫暖，可以精緻也可以粗鄙，沒到那個關頭，誰說得準呢？”

&esp;&esp;她聳了聳肩，說：“你別看今天那些百姓們，一個兩個都義憤填膺的，其實他們若是仔細想想，就會發覺，他們心底也沒那麼恨我。畢竟說到底，我也沒和誰有利益衝突，之所以後來變得同仇敵愾，亂丟亂砸的，只不過是因為第一個人這麼做罷了……人這種具有高度從眾性的族群，是一擁而上行使無底線的惡，還是一團和氣彼此溫良恭儉讓，絕大部分時候，都取決於第一個站出來的人怎麼做而已。”

&esp;&esp;影六覺得不可理解，不平道：“我不管那些人心裡到底想什麼，我只知道，那時他們就是恃強凌弱欺負你了。”

&esp;&esp;蘇小昭撇了撇嘴，目光無趣而索然：“我知道，所以我當時就在想，算了，不和他們玩了。”

&esp;&esp;“‘不和他們玩了’是什麼意思？”影六疑惑，“你這幾日讓我搗鼓的一堆東西，都不打算用上了嗎？”

&esp;&esp;明明之前，她在知道了雍家的詭計後，還鬥志昂揚地要將計就計，說如果蘇度孃的身份註定要毀，那隻能她親自毀，用最悲壯的方式毀。

&esp;&esp;為此她還精心設計了每一句話，準備好每一樣奇奇怪怪的道具……到頭來，她居然要放棄了嗎？

&esp;&esp;“嗯，不玩了。這種輕易就可以被煽動，在情感上充滿盲點的憤怒與仇恨，真是讓我連想報復想踐踏的興致都沒有……”

&esp;&esp;她撕下面具，在食指上悠悠然轉著，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