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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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我回來了。”池淨推開家門，訝異的看見母親穿梭在廚房裡。“媽，您今天不是去參加社群討論會嗎？”

&esp;&esp;內裡傳來關扭水龍頭的聲音，一道窈窕的人影出現在廚房與餐廳銜接的門口。

&esp;&esp;她們母女倆在外形上相當肖似，都是清秀的容顏，都是素淨的氣質，都是不急不徐的個性。偶爾齊齊走在路上，沒有人會懷疑張習貞是她的母親雖然，她其實只是張習貞的養女。

&esp;&esp;“會議討論到最後，區民對於公園改建的議案仍然達不到共識，我覺得再耗下去也是浪費時間，乾脆提早回來了。”張習貞在圍裙上擦乾雙手，好奇的瞄了眼掛鐘，才中午十一點。“你今天怎麼這麼早下班？”

&esp;&esp;“今天是週休二日的星期六，本來就不用上班。我擔心幾幅參展的作品沒收好，才特地跑回藝廊一趟。”她將平底鞋收納進鞋櫃裡，走向母親。“您在忙什麼，需不需要我幫忙？”

&esp;&esp;“不用了。”張習貞溫柔的笑了笑，轉頭繞進廚房裡。“我剛剛煮了一鍋紅豆湯，你到餐廳等著，我盛一碗給你。”

&esp;&esp;“好，謝謝。”池淨拉開一張餐椅坐定，整個早上搬動那些沉重的巨框畫作，她的上臂肌已經開始抗議了。

&esp;&esp;她抬頭巡視了屋裡一圈，試著用一種嶄新的眼光瞧瞧自幼生長的家園。

&esp;&esp;很難想象她加入這個家庭已經十四年了。這十四年的緣分，起始得曲折離奇。

&esp;&esp;九歲那年，父親命喪於一群飆風族的車輪下。對很多很多事情，她的印象已經不深刻，包括父親的葬禮；包括舉目無親的她最後被丟進一間收容所內；包括在收容所那三年的生活；包括很多很多。

&esp;&esp;及長之後，她曾翻看心理學方面的叢書，據說人類的記憶會選擇性的遺忘一些傷痛。

&esp;&esp;原來，父親這唯一的親人，被她下意識歸納入“傷痛”裡。

&esp;&esp;這是很可悲的事情，一個男人的消失只由他九歲的女兒記憶著，而記憶卻敵不過時間的磨損。

&esp;&esp;反倒是前往警局的那夜情景，一直深映在她腦海中。她可以一語不差的描繪出那間警局，甚至那幾個一毛三的長相，當然還包括那個坐在審訊桌前、頭低低的肇事少年。

&esp;&esp;她記得他姓鍾，有個外號叫“牛仔。”

&esp;&esp;當時的情景和氣味彷佛生了根似的，緊緊扎縛著她。鄰居阿姨尖銳的叫喊、心頭無助的感受、對未來的深刻茫然直到今日，偶爾夜深夢迴時，她還會霍然從睡夢中驚醒，彷佛重新體驗到當時的倉惶困惑。

&esp;&esp;在育幼院的那三年過得很平淡。既然她已經不是可愛天真的小嬰兒，心裡自然也放棄了被好家庭收養的希望。反正只要平平安安長到十八歲就好，接下來的路，就等接下來再說。所以張氏夫婦倆的出現讓她和育幼院都嚇了一跳。

&esp;&esp;當時張爸爸還健在，一個黝黑壯實的古意人。據他們的說法，她父親是張習貞孃家的遠房親戚，張習貞輾轉從親友口中聽說了池家小甭女的訊息，算算自己已經是她在世上最後一個有血親關係的人，於是徵得了丈夫同意後，將她接回家族的羽翼下。

&esp;&esp;她沒有太大意見，因為生活在哪裡似乎沒有什麼差別。

&esp;&esp;就這樣，她成為張家的一分子，生命中多了一位長她兩歲的哥哥和一位小她四歲的妹妹。

&esp;&esp;池淨已經記不得自己從何時開始，真正把張家視為自己的家人了。只知道這份親情衍發得相當自然，正如同張家也很自然把她視為家人一樣。她和新家人之所以處得如此融洽，可能是因為性格上的雷同吧！說來有趣，張家目前存續的四個人全都是不慍不火的個性。往往身邊急死了一堆太監，他們這幾個“皇帝們”還顧著慢工出細活。

&esp;&esp;但是，她倒還記得頭一遭開口叫張習貞“媽媽”的情景。

&esp;&esp;當時她剛考上高中，而張爸爸死於急性肺炎。在喪禮的過程中，她怯怯地走到張習貞面前，輕聲說著：“媽媽，你不要難過，大哥和我會幫忙照顧妹妹的。”張